那份慶祝蛋糕,其中草莓和巧克力最多的一塊兒,還是進了林月盈的肚子。
夜間風涼,秦既明彎腰,把乾淨的碗碟從洗碗機中取出,按照大小和顏色擺放在櫥櫃中。做好一切後,他轉身,從敞開的門中,看到林月盈穿著睡衣,沒穿拖鞋,坐在沙發上,正在和朋友打電話,嘰嘰喳喳,約周六和她一塊兒出去玩。
秦既明洗了碟葡萄,一粒一粒摘下,洗乾淨,盛在白瓷盤中。水順著指尖往下流,他順手抽了紙巾,一根一根地擦著手指。
這一段時間,林月盈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對宋觀識沒有進一步發展的想法。宋一量也看得出來,勸了幾句自家弟弟——秦既明隻一個要求,倘若宋觀識不肯放棄,還是想追求林月盈,也行,他不乾涉,但要對方收斂著點,彆搞得大張旗鼓,也不要死纏爛打讓她困擾。
林月盈是他妹妹,現在還在讀書,年紀也不大,她不想戀愛,就彆乾擾她正常生活。
秦既明凝神,把紙巾疊一疊,順手丟掉。
被乾擾正常生活的,又何止林月盈一個人。
秦既明已經開始考慮,是否把父親的手機號碼拖進黑名單,好讓自己暫時冷靜一些,不再聽父親苦口婆心的“勸婚”。
他已經習慣了和林月盈的二人生活,並不認為現在的自己適合多發展一段感情,也不想。
“秦既明,秦既明!”
客廳裡,林月盈叫他:“新聞聯播開始啦。”
秦既明端起葡萄:“來了。”
俗話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林月盈忽然想要深入了解一下秦既明的喜好。
他喜歡看新聞聯播,看天氣預報,這些固定的習慣像一個老人。林月盈看不下,她起初拿定主意要陪秦既明完整看完,但剛看了不到十分鐘,肩膀也垮了腰也塌了,精神勁兒也沒了。她慶幸自己沒有選擇社科類的專業,這就是她幾百年也學不會的東西。
整個人鬆鬆垮垮地如泄了水,林月盈還沒自然地在沙發上癱成“舒服的林月盈”,一隻大手貼在她腰部,用力一推,扶住她試圖偷懶的腰。
秦既明提醒:“坐直。”
林月盈心跳漏一拍,男人溫熱的手掌貼著她的腰,那熱度像在她腰上烙下深深的、熱熱燙燙的痕跡。
她轉身。
秦既明還在全神貫注地望著電視,端正,專注。
柔和的光芒落在他潔淨的棉布家居服上,乾淨得能看出棉線的紋路,沒有一點染色痕跡。
手已經自然離開了,她的腰還在發燙,發顫。
秦既明同她聊天:“一般來說,從新聞上能看到的東西,都是……”
秦既明說什麼,林月盈聽不清了,她應了一聲,悄悄背過手,去觸碰自己腰上那一塊兒,卻怎麼碰,都再不是剛才感覺。
原來被人觸碰和自己碰是不同的。
不僅僅是觸感,還有心境。
客廳裡的燈關掉了,隻留了沙發側的落地燈,柔和的暖黃光。這個燈是從佛羅倫薩運來的,某個同秦既明合作的商人將它贈予了林月盈。
這盞朦朧的燈將柔軟的光落在林月盈身上,她側身看它,忽然想到意大利曆史上那位被指控與親生兄長通女乾的盧克雷齊婭·波吉亞。
即使她醉心推動意大利的文化藝術事業,即使她是文藝複興的幕後支持者,多年之後,歐洲的人們最關注的,還是她同兄長的不倫戀。
這麼多人會愛上自己哥哥。
林月盈想,我隻是犯了一個很多美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秦既明注意到她的視線,問:“那個燈怎麼了?”
林月盈愣了愣,回答:“我在想,幾百年前這樣的燈是否也照過普通的兄妹。”
“幾百年前照普通兄妹的,”秦既明糾正,“應該是油燈。”
林月盈哼一聲:“油燈不夠浪漫。”
秦既明笑了。
林月盈向他蹭了蹭,腦袋輕輕地枕在秦既明肩膀上,閉上眼睛,若無其事地假裝自己犯困。
秦既明沒推開她。
倆人安靜地在燈光下看著新聞聯播,主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林月盈閉上眼。
不知何時被秦既明送回房間,林月盈在哥哥的肩膀側睡去,再醒來,是孤獨清晨的房間。
天還沒有亮,窗簾外是朦朧微弱的青光。
她很少在清晨自娛自樂。
每次自我安慰後的睡眠質量會再高一些,林月盈也抵不住玩樂後的疲倦,再加上容易清理和助眠的雙重BUFF,她的自我放鬆時間一般都在入睡前。
今天是個例外。
林月盈腦海中的男主角終於有了臉龐,他有著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峰明顯的唇,會帶著隱忍的呼吸落在她的腰上;他有一雙溫厚的大手,指甲修剪得圓而乾淨,會用粗糙的指腹隔著一層棉順著脊柱往上,按住她的頸椎;他還有供她咬下去的肩膀,被她咬了也隻會撫摸著她的頭發,問她,月盈,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哪怕不舒服的根源是由他主導送入她之中的,他也會一邊溫柔地叫著她月盈,一邊繼續開拓。
林月盈知道秦既明會做出這種事。
秦既明縱容著她那些無傷大雅的小習慣,挑食,偷懶,三分鐘熱度,也嚴厲地糾正著她的壞毛病,說謊,縱欲,和貪甜。
他會管束她,也會安撫她。
作為愛人,他是否也會如此?作為伴侶,他會一邊批評她放縱一邊又給予她嗎?
林月盈不清楚,她在幻想中將自己送達海潮激蕩處,閉上眼睛,嗅到木蘭花香,濃到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她在黑暗裡急促呼吸,真絲下儘是涔涔的汗與水。門窗緊閉,窗簾遮蔽的嚴嚴實實,隻有她獨自一人在的房間中,寂靜之夜,瘋狂生長著野望。
周六。
秦既明臨時加班,林月盈瘋玩一天,打球打得手腕有點疼,也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狠狠發泄一場。
晚上才一同吃飯,秦既明看起來有些疲倦,林月盈自告奮勇,要給兄長按按肩膀,按了沒幾下,她自己手腕酸痛,捏不動了,半途而廢,丟下被她捏得不上不下的秦既明。
秦既明哭笑不得,任由妹妹偷懶,又給她捏了捏手腕手臂。
周天。
林月盈認真挑選了漂亮且正式小黑裙和包,踩著漂亮的高跟鞋,開開心心去參加社團招新麵試。
智能機械社團的經費充足,申請下來的活動教室也大,就是位置稍微有些偏,安靜,人少。沒有電梯,要一口氣上四樓。
林月盈早有心理準備,放棄了會讓她顯得更加精英的紅底鞋,換了一雙隻有五厘米鞋跟的鞋子。
但她沒想到麵試的人中,會有周五選修課教室裡那位不友好的同學。
男生坐在臨時拚湊的桌子後麵,依舊是鬆鬆垮垮、領子洗變形的T恤,一臉的不開心和傲慢,看了眼入社申請表,又看了眼林月盈。
麵試她的有三個人。
這個人坐在最左邊。
他把那張入社申請表合上,轉臉,問旁邊的人,直截了當,甚至沒有絲毫客氣地問:“老馮,我記得我們社不招花瓶吧?”
“請等一等,”林月盈打斷他,說,“雖然我不知道現在發言的這個同學是誰,但我首先祝你中午愉快,也謝謝你對我外貌的肯定;另外,你這樣故意大聲同社長說著不太禮貌的話,是想讓我難堪嗎?”
男人一頓,手肘放在桌子上,兩隻手玩著一直鋼筆,打開筆蓋,又合上。
他看著林月盈,態度仍不友好:“我叫李雁青,是智能機械社的副社長。”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