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曹娘子激動地連連點頭,顧不得指責她的過錯了,“張娘子你快說,這個病怎麼治?我兒要如何才能醒來?”
她把辛夷當成了救命的稻草。
崔郎中輕捋胡須冷哼,卻是不悅了。
“張小娘子竟是杏林聖手?那你昨年病中困苦,又何必求到老夫跟前來?”
辛夷沒有在意崔郎中的看輕和鄙夷,得到小曹娘子許可,便走到病榻前,探了探鐵蛋的額頭,再平靜地搭上他的腕脈。
“中臟腑病變在顱內深層,是血脈破裂壓迫所致的意識混沌,乍然一看,呂小郎的病情確如中臟腑,又有摔倒在先的事情,崔大夫如此診斷也是常理……”
“小娘子。”崔郎中不耐煩地打斷她,“問脈開方不是兒戲,不要撿來幾句醫理就四處賣弄……”
“崔大夫!”辛夷也打斷他,“可否借銀針一用?”
崔郎中皺眉:“你要做什麼?”
辛夷鬆開鐵蛋的手,自信地道:“鐵蛋危在旦夕。醫治不及,恐會意識受損,失語失聰、甚至死亡。你當真要與我再辯論下去嗎?”
她視線銳利地盯住小曹娘子,也盯住她那顆做娘的心。
小曹娘子如坐針氈,看著高淼。
“表妹,表姐的心亂了,你幫我拿個主意……”
高淼扶住她,冷冷凝視辛夷。
“先說好,你治不了,怎麼處置?”
辛夷一笑,“任由郡君處置。”
高淼冷麵冷眼,“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說得狠辣,辛夷卻不甚在意地點點頭,“沒有問題。反之,我若治得了,郡君又當如何表示?”
高淼揚起眉梢,冷聲道:“此事一筆勾銷,我另付你診金。”
辛夷勾起唇角,“一言為定。”
“不可。”崔郎中突然站起,走到高淼麵前,拱手拜下,“郡君,此事萬萬不可。針灸可通筋脈內腑,尋常人不可妄動,張小娘子素來言行無狀,實在信不得……”
高淼冷眼看他,“那崔郎中可有更好的法子?”
“這……”
“就這麼決定了。”
崔郎中名叫崔友,在汴京頗負盛名,既然他都沒有辦法,那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高淼當即拍板,“讓她試試。”
照崔郎中的說法,中臟腑便是腦出血,這樣呂家可以認定鐵蛋的病是因為張家孩子推入水渠所致。而辛夷所說瘟症,是溫疾的一種,中醫說法。按現代科學來說就是腦膜炎。
兩者帶來的後果大不相同。
要不要擔責,就看病因。
銀針在手,辛夷沒有猶豫,卷起鐵蛋的衣裳,抄針取穴,大椎、風府、曲池、合穀、太衝……動作麻利而熟練,怎麼看都不像是第一次施針,或是不懂針灸的女子。
屋裡寂靜一片。
好半晌,辛夷挽袖收針,看了看麵紅耳赤的鐵蛋,伸手將崔郎中往後一拉。
“讓開。”
崔郎中始料不及,被他拉得後退了幾步。
與此同時,原本人事不省的鐵蛋突然醒轉,四肢緩慢地抽動幾下,喉頭滾動,嘴裡噗的吐出一口穢物——
不偏不倚,恰好噴在俯身看他的高淼身上。
“呀……”
撲麵而來的嘔吐物讓高淼憤怒至極。
她看到辛夷拖開崔郎中。
“你故意害我?”
她作勢就要抽刀,辛夷卻沒有給她發火的機會,冷靜地上前扶起鐵蛋,“快!崔大夫,掐住他人中。”
崔郎中很快反應過來,俯身看去。
“怎的驚厥起來?”
辛夷道:“扶好。”
高淼看他二人忙碌,又氣又恨,又不好當著表姐的麵做出嫌惡鐵蛋的舉動,隻能咬牙吃這啞巴虧,自行出去清理。
辛夷此刻也顧不得這位京兆郡君。
她和崔郎中手忙腳亂地製住鐵蛋,隨即讓小曹娘子去地裡挖來地龍(蚯蚓),加上胡椒和黃豆,把水熬乾,再去掉藥物,取了黃豆,喂鐵蛋服下。
說來神奇,方才抽搐嘔吐,不省人事的孩子,神智竟慢慢恢複過來,睜開眼睛,迷茫地看向小曹娘子。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