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煙塵滾滾。
自太祖起,皇城司親從官便是精中選精,有標準身高五尺九寸一分六厘的要求(宋尺。約等於今185~190厘米)。可想而知,這樣一群精壯挺拔的男子打馬而來,個個氣宇軒昂,畫麵甚是好看,氣勢更是匪夷所思的懾人。
圍觀村民自動分列兩側,觀望,屏神靜氣。
皇城卒個個冷臉,唯有最前的傅九衢眼尾撩撩,漫不經心的笑,給人高深莫測的感覺。
辛夷笑得燦爛,熱情地迎上去。
“郡王,您可算來了。”
傅九衢姍姍來遲,全因長公主突然回府,聽辛夷話裡有話,他勒住馬繩,朝她瞥去一眼。
“我再不來,你都要反天了。”
曾欽達看到這小閻王來了,身子情不自禁地繃緊,不料他來就訓斥了辛夷,這又讓他鬆了口氣。
“郡王來得正好,下官正要將人帶回開封府問罪。”
傅九衢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不知曾大人打算如何問罪?”
曾欽達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吃不準他心裡怎麼想的,“這……張六半夜在寡婦門口溜達,起心不良,但未造成大錯,打二十個板子也就罷了。小張氏麼……”
他突然有點不敢看傅九衢的笑。
“這小娘子欺瞞官府,誣陷他人,鬨得個雞犬不寧,下官準備押她回去,由張大人定奪……”
姓曾的這官做得圓滑。
一句話就把責任推給了張堯卓……
傅九衢眉頭挑了挑,懶洋洋說道:“曾大人當真仁厚。依我說,這種小事,何須勞駕張大人?本王代為處置了便是。”
曾欽達心裡暗道要糟,可傅九衢話都遞到嘴邊了,他清楚地知道,不順著傅九衢,這小閻王也能下令去做,反倒自個兒落不到好下場,回頭傅九衢找個由頭,就辦了他。
曾欽達誠惶誠恐,低頭拱手,“下官任憑郡王做主。”
傅九衢慢慢看向村民四眾,用一種“勉為其難”的姿態,輕描淡寫地說道:
“張六,杖六十,由裡正訓誡一年,不得出村。”
傅九衢聲音清悅好聽,再望向辛夷時,卻讓她心底一突。
這祖宗千萬彆亂來呀。
“小張氏。”
傅九衢說到辛夷的名字,突然頓了頓,低低冷笑一聲,用鞭子指著她,“欺上瞞下,私藏本王愛貓,罪無可恕。杖六十,決臀杖十五。”
頓時,人群轟聲沸騰。
這麼嬌嬌弱弱的小娘子,哪裡挨得住這麼多板子?
還有臀杖,真是丟死個人了。
張六早已經嚇白了臉,癱軟在地。
在場的,隻有他們兩個人麵色平靜。
辛夷笑了笑,“郡王不再考慮考慮麼?”
傅九衢不冷不熱地擺手,“來人,把張六拖下去杖責,小張氏……”他涼涼掃向辛夷,似乎想看她的示弱。
好半晌,終是咬緊後牙槽,換上一幅溫和的笑容,慢條斯理地道:“念其身懷六甲,乃是張都虞候遺孀,暫緩行刑,待其產下麟兒,再另行處置。”
辛夷挑了挑眉,“多謝郡王垂憐。”
……
堂屋裡,湘靈沏好茶水,良人燒紅了炭爐。三小隻捧上了家裡最好的果點,圍著傅九衢一口一個“傅叔”地叫,好不快活。
辛夷將貓兒從張大伯家拎回來,塞入傅九衢的懷裡。
“物歸原主。”
今兒來來往往的人多,貓兒受了驚嚇,並
不肯乖順就範,伸出爪子便喵叫著掙紮。傅九衢想要按住它,辛夷也手忙腳亂地幫忙,結果竟被傅九衢攥住了手。
貓兒趁機跑掉,溜回了房間。
傅九衢抬眼:“你故意的?”
大手冰涼冰涼的,辛夷猛地用力從他掌心抽回。
“郡王手上長黃金嗎?我為何要故意?”
辛夷白他一眼,“橘子怕生,在這裡習慣了。郡王冷不丁抱它,自然是不肯的。我等會兒把它哄到竹籠,再交給你。”
“金盞。”傅九衢板著臉糾正,“它叫金盞。”
“哦,是嗎?叫金盞啊,好名字。”辛夷笑盈盈轉頭,“三寶,橘子嚇壞了,你拿些貓食去哄它。”
“好。”三念笑眯眯地跳下板凳,開開心心地進去了,邊走邊喚,“橘子,姐姐來嘍,你不要怕啊,小橘子,姐姐最疼你。”
“我也要去喂橘子,我也要去。”二念跟著三念衝入房間。
滿屋子都是叫橘子的聲音。
傅九衢胃氣翻騰。
孫懷看自家主子爺都快氣死了,趕緊笑吟吟地補刀。
“小娘子,金盞的名字是郡王起的,可不好亂改。”
辛夷正色點頭:“明白,回去了你們怎麼叫都行。在這裡,就由著孩子們喜歡吧……”
啪!傅九衢拍桌子。
“慣你的毛病。小張氏,你當真以為本王治不了你是吧?”
辛夷睜大眼睛,“不就是貓的名字嗎?至於嗎。行行行,金盞,金盞,彆說叫金盞,郡王就是叫它銀盞鐵盞寶石盞琉璃盞我都沒有意見。”
傅九衢氣極反笑。
“好,你好樣的。”
他重重哼聲,起身大步出門。
孫懷笑著跟上去,“爺,咱們這是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