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當場撞見馬車裡的辛夷和傅九衢,氣得差一點暈過去。
一時間,丫頭婆子尖叫相扶,府裡兵荒馬亂。
福安院裡,地龍燒得很足。
傅九衢走進去,看一眼躺在榻上的長公主,默默將外頭的氅衣解下,周憶柳伸手來接,他麵無表情地避開,搭在木桁上。
周憶柳縮回手,立在一旁。
“母親。”傅九衢坐在長公主榻邊,一身月色袍衫看上去稍顯單薄。
長公主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般,沒有理會他。
傅九衢抿唇,“不是你想的那樣。”
長公主仍然安安靜靜,眼皮都沒有顫動一下。
對傅九衢來說,不怕訓罵,就怕她一個人暗自傷神。
“兒子的錯。”他不再解釋,伸手為趙玉卿掖了掖被子,想將她露在外麵的手放入被窩裡,免得受涼,卻被趙玉卿不著痕跡地挪開了。
傅九衢的手僵在那裡,不免有些好笑。
“真生氣了?”
房間裡安安靜靜,丫頭婆子們大氣都不敢出。
周憶柳上前,輕聲道:“郡王,殿下昨夜便有些不好,說身子不爽利,四更天還坐起來看書,就天亮那會子合了下眼……不然還是請太醫過來看看吧。”
她聲音和暖,性子也慢慢吞吞的,在長公主房裡卻得人信服,她一開口,兩個小丫頭便跟著符合,便是常跟長公主的錢婆子也頻頻點頭稱是。
傅九衢回頭,吩咐長公主房裡的錢婆子。
“去把張娘子叫來。”
錢婆子一怔,“郡王,老婆子多句嘴,長公主正是被那張娘子氣病的,還是彆讓殿下再看到她鬨心了。”
傅九衢道:“她是女郎中。”
錢婆子笑道:“殿下身子金貴,不是什麼赤腳郎中都能瞧的……”
這個婆子跟長公主很有些年頭了,很得臉麵,傅九衢平常對母親房裡的人從不管束,尤其這種歲數大的老人,即便有些不合規矩的地方,他亦是睜隻眼閉隻眼,可錢婆子兩次反駁他,傅九衢便拉了臉。
“本王麵前,輪得到你說話嗎?”
錢婆子吃了癟,麵露羞尬,應一聲是,退到一旁。
“不用叫了。”趙玉卿沒有睜眼,沒什麼力氣地歎口氣,“我沒病,不想見任何人,你們都下去吧。”
傅九衢看她臉色蒼白,到底還是不放心。
“去叫!”
“是。”錢婆子看看傅九衢的臉色,下去了。
趙玉卿卻睜開了眼,朝周憶柳伸手。
周憶柳趕緊上前把她扶坐起來,在她後腰塞了個海棠春睡的蘇繡軟枕,又塞了個燒藍暖手爐到長公主的手上,輕聲道:
“婢子聽說那張娘子醫術十分了得,便是周先生都讚她的,讓她來瞧瞧也是好的……”
長公主盯著傅九衢,“憶柳,你先出去。我有話和重樓說。”
她很少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周憶柳頓了頓,應一聲是,默默帶著兩個小丫頭一道出去了。
母子兩個相對而視,傅九衢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盞端到長公主麵前。
“母親,喝水。”
長公主皺了皺眉頭,接過來飲一口,歎氣,“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母親?”
傅九衢抿了抿嘴,“母親修行多年,早不問俗事,兒子不想讓母親煩心。”
“身在紅塵,哪有不煩心的?”長公主看他一眼,“你這孩子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把你娘也算計進去……
”
傅九衢眼尾一撩隻是笑。
“若不用母親的令牌,兒子也請不動舅舅出宮啊。”
今日他們在禦街上發生衝突,趙官家就突然而至,當然不是什麼巧合,而是傅九衢特地讓人拿了長公主的令牌進宮,說長公主身子不適,想見哥哥,趙官家這才急急忙忙地趕過來。
從宣德門出來去長公主府,必定會經過禦街,當然不可避免地撞見,接下來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兒子已向舅舅告罪,舅舅都原諒兒子了,母親也消消息。”傅九衢第二次遞上茶盞,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
這次趙玉卿卻沒有去接水,而是不滿地道:“五十大板,著實原諒了。”
傅九衢頭痛,“周道子這老不休,如此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