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氏供述,她在開封府屬實做了偽證。
她並沒有聽到張小娘子和王大屠戶在木岸邊說下毒的事情,在進入開封府大牢前,她也不知道“馬錢子”是什麼毒物。
張堯卓升堂辦案那天的供詞是被開封府捕頭管常誘導的.
這一點在董大海的供述中得到了佐證。
管常身為開封府捕頭對小謝氏誘供,對董大海嚴刑拷打,意圖栽贓辛夷,然而,皇城司在提審董大海和小謝氏的當天,得到消息去拿人的時候,管常已在家中畏罪自儘。
而辛夷的疑惑,在皇城司對小謝氏的審訊中,也得到了答案。
小謝氏憎恨辛夷的理由很簡單,她嫁入張家後,並不喜歡懦弱無能的張二郎,偷偷愛慕年輕有為高大英俊的小叔張巡,以前便常在暗地裡整治張小娘子,在得知張巡的死訊後,她更是瘋魔,認定張巡是被張小娘子害死,一心想要報仇。
在皇城司獄裡,小謝氏供認,張小娘子那次投河,是她所為……
是她親手將張小娘子推下汴河的。
不過有一點,小謝氏沒有說謊,皇城司也對此作了采證。
張小娘子確實認識王大屠戶。
那日張巡辦喪,王大屠戶來張家村送肉,曾與張小娘子打招呼,兩個看上去很熟。因此,最初小謝氏指認,她和劉氏懷疑張小娘子偷人,跟蹤她到甜水巷的那一段供述,並不完全是假……
隻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張小娘子當時沒有去找王屠戶,而是從小甜水巷直接去了長公主府,試圖勾引的人,也不是王屠戶,而是廣陵郡王。
當然,即便如此,最多說她不守婦道,與本案並無關聯。
卷宗裡真正對辛夷不利的地方在於,小謝氏供認說,辛夷那天從汴京回來後,因被劉氏唾罵一頓,很快便負氣離家,一夜未歸。次日,也就是冬月初八的黃昏時分,才鬼鬼祟祟地從外麵回來,鞋麵都濕透了。
小謝氏當時正好從城裡回來,二人在村口的汴河邊碰見,小謝氏認定她不守婦道,上前對她破口大罵,爭執中,小謝氏憤怒之下將她推入汴河,眼睜睜地看她掙紮、漸漸沉入水底……
大約一刻鐘後,她才大呼救命,說三弟妹投河了。
村裡人聞聲趕過來,順著河岸尋找未果,也就作罷。
沒有人會為了一個不討喜的婦人而入水施救。
大家都認定張小娘子溺亡,小謝氏也是如此。她雖然心底有些惶惑,但出於對她的憎恨,堅持認為她該死——包括在皇城司錄供詞的時候,她仍然不改初衷。最後悔的也不是殺了人,而是沒有將人掐死再推入汴河,以至於她隔了一日居然浮出水麵,人還是活的……
張小娘子為何會失蹤一天一夜?
根據推算,還是從長公主府出來以後。
皇城司順著小謝氏提供的線索,一查之下,大驚失色。
她那天曾出現在陳儲聖,也就是當時的崔郎中位於虹橋北岸的居所。
這一段有幾個炭行夥計的供詞。
在陳儲聖的居所旁邊,有一個石炭行,入冬正是炭行生意火爆的時候,這個炭行一日要出售石炭近萬秤,夥計們幾乎晝夜不停的輪轉,接洽來往的客商……
夥計們證實,張小娘子曾失魂落魄地出現在虹橋北岸,從炭行門口經過,空著手敲門進入崔郎中的家中,次日下午方才走出來,手裡拎了一個青布小荷包,鬼鬼祟祟,神色有異。
皇城司再審小謝氏,她證實在村口見到張小娘子的時候,手裡確實拎著一個青布荷包。
為求證,皇城司兵士們大冬天地下水
,在張小娘子落水的地方摸排,撈出了那個荷包,沒有想到,荷包裡的東西,居然是水鬼案最大的物證——馬錢子。
四下寂靜,熏爐裡的白膠香散發出的氣味,更辛、更苦了。
傅九衢盯著辛夷,仿佛不認識她一般,目光冷冽。
“藥王塔裡你給本王做足一場戲,是把本王當傻子?”
辛夷從卷宗裡抬頭,“郡王親眼所見,我如何作戲?”
傅九衢麵無表情,眼睛裡仿佛有一層陰翳。
“你和陳儲聖早有勾連,卻故作不熟,混淆視聽。張家西廂房失火,他出麵為你作證,哄騙本王你懷有行遠的遺腹子,藥王塔裡,他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把視若珍寶的《藥王殘篇》和《陳氏本草》相贈於你……”
頓了頓,傅九衢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