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看一眼蔡祁,沒有說話。
蔡祁卻是摸了摸下巴,嘖嘖有聲。
“為官者常以為百姓愚昧,其實百姓眼睛雪亮著呢,比我看得深遠許多……要我說,就該讓他們去當官,把那些當官的換下去種田。”
辛夷噗嗤一聲,看他氣咻咻的模樣,忽而淺笑。
“小侯爺,我在這裡你是不是不方便?不若我去街上逛上一圈,等你耍高興了,我再回來?”
帶著個小娘子,即使她做郎君打扮,蔡祁也是不好亂來的。但是,他哪裡敢放手讓這小嫂子獨自出去瞎逛,人生地不熟的陳留,要是走丟了人,傅九衢不得捏死他?
“不必不必。小嫂要去哪裡,我同行便是。這陳留小地方,有甚樂子可耍?等你逛夠了,我們就回去。”
辛夷抬抬眉,笑著謝過。
二人吃了會茶,出門買了些藥材,辛夷又去逛了逛香藥鋪。
她沒有忘記傅九衢的叮囑,自己的利用價值,不就是鼻子麼?
然而,陳留的香藥鋪裡,並無奇楠香。真的沒有,假的更是沒有。
看來假貨也是挑地方來賣的,隨便什麼人家都能用的香,還值錢麼?
回到驛館,傅九衢已經起身了,坐在院子裡的客堂。
今日郡王似乎心情不錯,換了一身雲灰色的細緞直衣,一條寬而長的革帶,全身上下未有佩飾,看上去素淨清冷,大抵這已經是廣陵郡王能想象出來的平民百姓最簡陋的裝扮了,卻仍然褪不去那一派富貴窩裡養出來的皇族貴胄之氣。
因此,當辛夷一聽他說要穿成這樣去雍丘喬裝潛行,“打扮成平民百姓”暗查此案,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郡王確定,你這樣是平民百姓?”
傅九衢看一眼孫懷,再低頭看看自己,“有何不妥?”
辛夷搖頭:“可太不妥了。”
傅九衢擰起眉頭看她,辛夷朝他招招身,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
“郡王隻須付二十兩銀子,我來把你打扮成真正的平民百姓。保管你娘來了都認不出你……”
傅九衢眯起眼看她。
這小娘子總給他“心術不正”的感覺,似是對他有所圖謀,可細想她平常行為,又好似並無逾矩之處。
“好。”
傅九衢在驛館裝病三天了,想親自走一趟雍丘,不讓人察覺,喬裝出行十分必要,被人認出來,那就失去了此行的意義……
他站起身,依了辛夷,不料她得寸進尺。
“郡王,一個人喬裝是沒有用的,你身邊這些人都太紮眼了。這樣好了,我給你一個團購價,打包五十兩,每個人都裝扮一新。如何?”
傅九衢看她一眼,哼聲應允。
“我看你能搞出什麼名堂。”
辛夷一笑,當即覺得腿不那麼痛了,人也精神了許多,帶著段隋趕著馬車出門一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兩個大包袱,一個人扛進驛館,便給此行雍丘的人,分發了衣服。
為了不讓人察覺,蔡祁還得留在驛館“吃喝玩樂”,用以麻痹何旭。孫懷身為傅九衢的內侍,也需要出麵應付前來探病的要地官吏,實際上此番前去雍丘的人,除了傅九衢,隻有段隋和程蒼,以及辛夷自己。
喬裝起來不難。
辛夷讓程蒼和段隋自去換衣裳,再同傅九衢進了內室,準備先為他裝扮。
“要我為郡王更衣嗎?”辛夷好心相問。
她知道這些富貴公子,大多都是七級殘廢,需要有人伺候才能裝好衣服。
哪料,傅九衢戒備地看她一眼,斷然拒絕。
“不必,你簾外等候。”
辛夷巴不得如此,拱手謝過,“那郡王自便。”
傅九衢進去換衣服,辛夷就坐在屏風外麵老神在在地等待,算計著五十兩銀子是不是要得少了點,差點就忘了一屏之隔的地方,有一個神仙似的美男正在換衣裳,聽著那窸窸窣窣的脫衣服聲音,也沒有什麼感覺……
直到傅九衢的聲音傳來,“孫懷!”
“喚孫懷來,這什麼破衣裳……”
辛夷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自己拿回來的是打漁人的棕麻衣裳,對高貴的廣陵郡王來說,不僅沒有穿過,大概都很少注意過人家是怎麼穿的,那褡扣大抵是不會用的。
她徑直走進去,“我來幫你……”
傅九衢猛地抬頭看到是她,將衣服往懷裡攬緊,低聲道:“你做什麼?出去!”
辛夷:“……”
他又不是光著身子,在府裡也不是沒有被侍女伺候過,乾什麼緊張成這樣?
難不成自己在他眼裡,是會強搶民男的惡婦?
“郡王緊張什麼?你把我當成是你的侍女不就行了?”
傅九衢眯起雙眼,瞧著近在咫尺的小娘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眸底黑霧深濃,卻沒有言語。
辛夷當他默許,不耐煩地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