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祐四年的序幕是在一片鞭炮聲中拉開的。
這個年節,汴京城一如既往地熱鬨,馬行街的酒家瓦子連台大戲,歌舞娛戲更是夜夜不歇。
辛夷原本想將開業時間定在元宵節後,正月十七左右,可張大伯特地請了一個陰陽先生為她算了一卦。說正月十七紅砂日,十惡大敗,不聚財,還和辛夷的生辰八字犯刑克。
辛夷本是不信的,畢竟她真正的生辰其實是個負數。
掐指一算,她還要九百多年才出生呢,衝不著。
不過,新店開張需要準備的事情很多,藥材需要補充,人手也不足,原本孫家藥鋪的渠道和夥計,孫喻之都介紹給了辛夷,但辛夷不想再簡單地延續孫家藥鋪的模式,再培養出一群董大海那樣的“偷油婆”。
因此,藥材炮製,夥計的培訓和篩選,都需要花費一些時間。
辛夷聽了陰陽先生的建議,將開業日定在了二月初一。
忙碌的日子,衝淡了年味。
辛夷安頓下來,便在金泰樓訂了兩桌席麵,讓人送到店裡來,請了小曹娘子和張大伯一家子前來吃飯,以表感謝。
一群大人,幾個孩子,歡天喜地,吃得好不熱鬨。
辛夷又備了茶水、糕點瓜子等小吃,飯後都聚在後院,說說笑笑,展望藥鋪未來的模樣。
“老板娘,你訂的橫匾到了。”
外麵的大嗓門傳入內間,辛夷將未磕完的瓜子丟到果盤裡,笑盈盈地出來。
“這麼快?”
“老板娘,橫匾放在哪裡?等你開張再掛,還是我們這就給你懸掛起來?”
“麻煩你們掛起來吧,免得回頭再找人……”
門外抬著橫匾是兩個幌子店裡的夥計。
橫匾上寫著三個燙金大字——辛夷坊。
上好的楠木,黑色的底漆,字體用金箔覆蓋,邊角雕有草藥線條紋,簡潔、大方,看著十分素雅,但不論是材質還是造工,看上去都有些過於奢侈了。
“這得多少錢?”
辛夷心疼地算著銀子,指著橫匾問。
“我記得我訂的是香樟木吧?你們老板是不是弄錯了?”
金絲楠木在哪個時代都是極為貴重的木料,雖說招牌幌子是一個商號的門臉,但辛夷並不想搞得這麼鋪張浪費。
畢竟她手頭現在沒多少錢,緊張。
“嘿!不用娘子給錢。”
兩個夥計將橫匾放在店門口,拿起巾子抹了抹汗,“曹指揮已經替你給過了。”
辛夷心頭一跳。
“曹指揮……?”
“對。”那人正要說話,眼風一掃,突地笑了開來,“這不,正主兒來了!”
辛夷眼皮一跳,抬頭便看到了打馬而來的曹翊。
他身著一襲暗青色祥雲紋直身,外頭罩一件金埒色錦裘氅子,俊臉上的笑容徜佯在年節的喜悅中,公子清貴,風流溫柔,一笑便散發出滿街的陽光來。
“張娘子。”
他躍下馬,將韁繩遞給隨行的侍從,上前兩步,朝辛夷拱手作揖,恭賀她喬遷之喜、新鋪開張,然後長身一轉,微笑道:
“這幅橫匾是醫官院的劉醫官使親自撰寫,他下筆遒勁,氣勢宏偉,是有大氣魄的醫者,用在此處再是合適不過,定能為張娘子的店鋪增色幾分。”
辛夷還禮:“有勞曹大人,隻是我何德何能,敢讓劉醫官使親自捉筆……”
曹翊笑道:“小娘子莫要謝我。說來此事與我無關,是劉醫官使聽說了小娘子的典故,心生感佩……這才肯受托捉筆的,若不然,依他老人家的脾氣,我怎生去求,他也不肯的。”
說罷,曹翊又是一笑。
“至於橫匾的花費,那算不得什麼,就當是我給張娘子的賀禮,還望娘子笑納。”
辛夷看了看曹翊,嘴皮微動,想問什麼,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又不便拂了他的麵子。
“那我便厚顏收下了。”
人家把賀禮都送到店門口來了,萬萬沒有讓人抬回去的道理,而且上麵寫著“辛夷坊”,既成事實,退也是退不掉的。
這時,三小隻和湘靈良人一群人也熱熱鬨鬨地從內堂出來了,嘻嘻哈哈鬨著看商號掛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