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翊抬頭。
辛夷盯著他的眼睛。
“曹大人說心悅於我。是準備如何處置我呢?曹府會允許大人娶一個帶著三個孩子的寡婦回去做正妻?”
曹翊啞然。
那天情緒激動下,他確實沒有仔細思考便說出了心思。
對他這樣的權貴而已,喜歡一個婦人,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當真喜歡,納回去便是。
即便辛夷是個寡婦,也無非多一些香豔的說法而已,惹不出多大的麻煩……
但娶正妻不同。
曹府的正妻要的是門當戶對,家世體麵,即便曹府不在意辛夷嫁過人,也會在意她有沒有娘家背景,能不能給他的仕途助力。
“我……”
辛夷看出他的猶豫,微微一笑。
“曹大人不用再說了,我心裡都明白。隻是,我雖不堪,卻不願給人作妾,自甘下賤。”
她抬起自己的雙手。
“我可以靠我的雙手生存,為什麼要去仰人鼻息呢?”
見曹翊愕然,她又抿起唇角,微微一笑,將雙手慢慢撐在桌麵上,傾身盯著曹翊。
“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三個孩子,一個藥鋪,簡簡單單。曹大人若不嫌棄,我們仍然可以是至交好友,那天的話,我就當曹大人沒有說過,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曹翊今兒來之前,想了許多,甚至想過最壞的結果,是張小娘子會給她甩冷臉,不肯再理會他,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思慮這麼遠,這麼多。
一時間,他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慶幸的是,她認真考慮過他說的話。
難過的是,她把他想得略有不堪。
“張娘子誤會了。曹某並沒有看輕你。”
曹翊目光深邃,帶了幾分懊惱,幾分淡笑。
“我說沒有深思熟慮,是指我沒有把事情準備周全,便貿然坦露心跡……但我從沒想過要納你為妾,更沒有想過這輩子除了妻,還要有妾。”
辛夷訝然。
時下的達官貴人們尋花問柳都是常態風流,何況納妾?
想一想,曹翊都一把歲數了,還孑然一身,屬實不太正常。
“曹大人,是有什麼毛病嗎?”
她問得真誠,曹翊卻尬得紅了臉。
“娘子放心,我沒有毛病。”
他笑了笑,看關辛夷臉上有疑惑,淡淡一歎。
“曹家家風嚴謹,素以禮儀立家。父親常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將來要做家主,須得嚴律己身,清清白白……家訓之下,父母對我苛求之極,不可耽於美色,更不可肆意荒唐,在未成婚前,曹家子弟是絕不可納妾入府的……”
說到此,他笑了一下,“也可以說,我家裡人都十分膽小。天子駕前,一言一行都很小心,如今姐姐又貴為國母,我們更須謹慎做人……”
辛夷並不知道曹翊為什麼要和她說這些。
見他停下,笑盈盈抿住嘴,洗耳恭聽。
不料,曹翊徑直伸手過來,抓住她扶在桌上的手,往掌心一握,認真地看著她。
“我是想娶你為妻,不是納妾。”
那隻手,掌心滾燙,男子熱烈的雙眼,烙鐵似的切割著辛夷的肌膚。
她在曹翊的眼睛裡看到真誠和情感,一顆心跳得很快,幾乎忘了《汴京賦》,忘了紙片人,在這樣一雙眼眸的注視下,她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曹翊聲音低低的,稍稍帶了一些愁煩。
“你的擔心是對的。我要娶你,是會有一點麻煩,但眼下卻是一個好時機——”
他瞟一眼辛夷,微微一笑。
“蘭兒和廣陵郡王的親事定下,落在我身上的聯姻壓力便會小上許多……我家人並非不通情理,尤其是我的姐姐,她原本就喜歡你,若我眼下趁他們高興提出娶你,她一定會幫我們的。”
廣陵郡王和曹漪蘭的親事定下來了?
辛夷思忖著,點點頭。
曹翊見她認可自己的話,臉色又好看了幾分,“即便家中長輩對此仍然有什麼看法,隻等你治好姐姐的病,一舉得男,對曹家就是功不可沒……那時候,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障礙,更無人阻止得了……”
辛夷安靜地聽著。
曹翊說得都對,真誠,也熱切。
這是時代的障礙,不是他們的。
但辛夷就是覺得怪怪的。
她很難說清楚,那種潛意識的排斥是來自現代靈魂的自尊自傲,還是彆的什麼情緒。即便身心都已融入這個時代,她仍是很難說服自己去做一塊封建婚姻製度下的試金石,更不像做梁山伯與祝英台似的悲壯情感角色。
實事上,若是讓她選擇,她寧願當一個自由自在的藥鋪老板娘,也不願意成為世家大宅裡的一隻華麗金絲雀。
即便為了愛情,即便那裡有一個華美的鳥籠。
“曹大人也誤會了我的意思。”
辛夷慢慢推開曹翊的手。
不是抗拒的,而是理性的,她對著曹翊在笑。
“我的觀念和曹大人,可能有些不同。如果我喜歡你,我就不會在意虛無的名分。隻要曹大人尚未婚配,沒有娶妻,身邊沒有姑娘,那你情我願的話,我不會排斥與曹大人在一起,我們可以試著相處,像……情侶那般?但如果曹大人要與我成婚,我反而是要認真考慮一下的。輕易嫁人為妻,不是我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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