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辛夷察覺到傅九衢複雜的目光裡暗藏的機鋒,臉頰不由微微發熱,眼皮略微垂下,一隻手無意識地來回搓捏。
“李大娘平日裡總是東家長西家短,聽得多,說得也多,她自己說出來的話,未必能全部都記住,郡王大可不必當真。”
“你不老實。”傅九衢的目光落在辛夷的頭頂,見她抬頭直視,故作鎮定和無辜的樣子,眼眸微微眯了起來,不由低低一笑,“你每次撒謊的時候,那隻手就這麼撓啊撓,極不安分,一看就知心中有鬼。”
辛夷一窒。
敢情廣陵郡王還懂得微表情呢?
她輕咳一聲,“我撓啊撓,不是心中有鬼,是因為郡王看著我,我緊張。”
“心中沒鬼,你緊張什麼?”
“因為郡王生得太好看了啊。”辛夷微微一笑,理直氣壯地甩鍋給他:“哪個小娘子被郡王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不會緊張慌亂?我是土狗,我無法免俗。”
“……”
直呼自己是土狗的人,傅九衢第一次見。
他唇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帶點笑意,興許是被辛夷那句“好看”治愈了,神色鬆緩,語氣也溫柔了許多。
“那你怎麼知道她一定會來?”
“味道。”辛夷道:“不瞞郡王,我嗅覺比常人靈敏。她先前潛入房間落下的那條裙子上,有一種奇特的香味,和我失而複得的那隻貓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我懷疑她就住在附近,那隻貓失蹤的時候,曾為她所養。”
傅九衢眯眼看她,若有所思。
辛夷隱去自己對“九尾狐妖劇情”的所知部分,慢慢分析道:
“這女子第一次出現,是我在院子裡蒸篤耨香的那一天。當時,她把我掛在牆上的竹筐打落在地……後來,湘靈告訴我,灶間的剩菜剩飯常常被人偷食,今日又出現偷盜衣裙的事情,故而我判定那小偷是一個女子,她喜歡香料,喜歡漂亮的衣裙,可能會功夫,身手不錯,但她眼下的狀況十分不好,可能食不果腹,衣不禦寒……於是,我做了火鍋,將新衣服掛出來,又熏上篤耨香,讓所有人都去院子裡進食,給她潛入房間的機會,再用漁網捉住她……”
傅九衢抬了抬眉梢。
“火鍋隻是誘餌之一?”
辛夷奇怪他聽完會有此一問。
“是呀,怎麼了?”
傅九衢唇角冷硬地抿起,看著她沉思。
片刻,反問:“你接下來打算如何捉她?”
“我不捉她。”辛夷輕輕一歎,“沒見到她以前,我原本以為這隻為害人間的‘狐妖’當真是個三頭六臂的人,凶惡異常。哪知今夜一見,原來隻是一個尋常的可憐女子……而且,她好似有些喪失心智,並不全然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那便這麼算了?”傅九衢似笑非笑,語氣帶了幾分凝重,“這女子若是當真與杜仲卿有關,那便與皇城司在查的香料案脫不了乾係,說不定正是人犯之一。你把人放走,可知會惹上麻煩?”
“要不然我怎麼會留郡王下來,一同捉妖呢?”辛夷抿嘴而笑,見傅九衢神色不悅地皺眉,又十分篤定地看著他,“郡王放心,我相信她會再回來。我也一定會有辦法讓她開口,幫郡王查實真相。”
“不回來怎麼辦?拿你抵罪?”
“我們打個賭?”
“賭什麼?”
“賭……”辛夷躊躇著思考,這麼一個大好機會,要怎麼敲廣陵郡王一筆才好。
不料,傅九衢率先開口。
“賭這座宅子。”傅九衢環顧四周,冷峻的麵孔一如既往地傲嬌,“以七日為限,若是你贏了,我便找人幫你按你所繪圖紙原樣建造藥鋪,且一應花費由我承擔……”
辛夷吃了一驚。
她想改造藥鋪和圖紙的事情,傅九衢也知道了?
這鳥人是在她身邊安放眼線了麼?
傅九衢眸色淡淡,接著說:“若是你輸了,便把你從孫懷手上所購買的這座宅子,抵押給我,但你仍可使用,隻需按月付我租金便是。”
果然。
買宅子的事情瞞不住他。
辛夷緩口氣,半眯著和傅九衢對視。
認真說來,改造藥鋪所需的費用肯定比不上宅子原本的價值,賭約並不對等。但她深信那個女子一定會再回來,覺得傅九衢這個舉動簡直就是在“送人頭”,不賭都對不起自己。
萬一輸了呢?
那就當把錢還給傅九衢了吧,反正到時候還可以繼續租用……
第一次做賭就賭這麼大,辛夷有點小激動。
“好,一言為定。到時候郡王不要反悔。”
傅九衢眼皮微微一動,輕輕哼聲,“本王何曾失言於人?”
辛夷舉起一隻手,要與他擊掌為盟,“君子一言。”
傅九衢眯起眼微愣一下,慢慢抬手,扣在她小小的手掌上,微微一笑。
“駟馬……吃鍋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