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曹官之死,在嶽州傳開。
幾個人同時懸梁自儘,詭異生鬼,市井皆為震驚。
街頭巷尾傳個不停。
次日下午,衙門便貼出了安民布告。
既是安民,自然不會透露案件全部的細節,隻說是看押在嶽州大獄的囚犯有部分逃獄,一群亡命之徒聚在一起,醉仙閣鬨事,夜襲悅來客棧,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已然被抓捕歸案。
幾位曹官玩忽職守,自儘避禍,也是罪有應得。
最後,以知州大人引咎辭官而了結。
辛夷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然隨傅九衢踏上了前往靜江府的路途。
馬車飛馳在沆沆窪窪的官道上,塵土滾滾。
時令正值夏季,驕陽似火,辛夷坐在馬車裡如同悶罐蒸魚,額頭上布滿了浮汗,小衣都濕了。
“九哥,這個案子,就這麼算了麼?”
傅九衢看她眉頭皺了又皺,原以為她是怕熱,沒想到是在想案子的事情,不禁一怔。
“不然如何?”
辛夷看他一眼,隱隱有些不安。
“我一想到那喂了蜜陀僧的符紙,便心有餘悸。你說,這和那些在我藥妝裡使壞、毒殺大理段世子的人,是不是一夥?”
傅九衢似笑非笑地把玩著玉板指。
“難說。”
這回答了,不如不回答。
辛夷睨他一眼,那點不滿很快墜亡在廣陵郡王俊美的容色裡。
這家夥的臉,比天上的烈陽還要驕豔。
“罷了罷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我們心裡有疑惑,這天遠地遠的也無處可查了,但願我們走後,郡君夫婦二人能平安度日……”
傅九衢淡笑,眼神灼灼生溫。
“你先顧著自己吧。”
辛夷道:“我怎麼了?”
傅九衢道:“馬車太慢,我們想追上大軍,得晝夜兼程。實在不行,恐怕還得棄車騎行……”
他眼波一蕩,擔憂地看著辛夷。
“十一可吃得這苦?”
辛夷生長在紅旗下,真的沒有吃過這樣的苦,能不能受得下來,她心裡也敲不定。
但她不肯拖傅九衢的後腿,硬著頭皮一笑,答應得十分爽快。
“彆看不起人啊。你們受得住,我便受得住。”
傅九衢低笑,音色輕和。
“拭目以待。”
辛夷以為他會勸自己留下或是回京,不料傅九衢隻是淡淡一笑,就此作罷。
接下去的日子,辛夷才真正的體會到了什麼叫行軍之苦。
一開始以為坐著馬車奔波,再累都可以在車上闔眼而眠,無非是顛簸一點,衣食簡單一點,生活不便一點。累極了,睡一覺便好。
而且,傅九衢憐惜她,馬車裡鋪了席子,備了乾糧,甚至還有驅蚊水,再困難都有限。
一直到永州地界,路況越發的不好……
那馬車顛起來好似有一丈高,辛夷頭暈犯吐,厲害的時候,仿佛胃膽都要吐出來。
“十一。”
傅九衢看她仍然不提停下休息,終於憋不住了。
“前麵找個客棧歇一歇?”
“不用。”辛夷搖頭。
“那我差人送你回去。”
辛夷抬起發白的小臉,看著廣陵郡王那雙銳利而幽涼的目光,疑惑地眯起眼。
“原來陷阱在這兒等著我啊?”
傅九衢靜靜
地看著趴在席子上喘氣的小娘子,喟歎一聲,神色滿是無奈,“這點苦比起戰場來,差之千裡。你說你是何苦?”
辛夷低低哼聲:“九哥在避重就輕。”
她拉扯一下傅九衢的衣袍,慢慢地坐起來,“你這一路不勸不阻,由著我跟來,然後風雨無阻地趕路,是不是就為了讓我知難而退?”
傅九衢沒有否認,“如今我尚可照顧你一二,等再往南,怕就沒有那麼多精力了。十一,我不忍心看你吃苦。”
辛夷勉強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來。
“我隻是暈車,等到了靜江府,你自去與師傅會合,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