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想要離開這個囚籠,隻有找儂智高。
但奇怪的是,自從那天在大殿裡說了那些話,儂智高就像有意避開她似的,再不來見。
因此,辛夷唯一能見到的“最高領導”便是布姆。
這個女人防她像防賊似的,怎麼肯替她找儂智高稟報呢?
辛夷在第三次遊說布姆失敗後,將自己餓了一天,總算在次日晚上得到了儂智高的召見。
他在楠台的側殿裡和族中貴族們飲宴。
辛夷在幽揚的樂聲裡走進去,看到不少陌生人,但不見傅九衢。
她有些擔心,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朝儂智高走過去。
“儂首領。”
她難得地溫聲軟語,儂智高有些意外,舉杯的手頓了頓,略帶嘲弄地看過來。
“聽說你一日不食?”
辛夷嗯聲。
“為何?我儂寨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
辛夷搖搖頭,“我肥了,得減一減。”
這個回答令儂智高再次意外,視線不經意掃過她比來時豐腴了不少的身子,唇角微微一提,“你多長些肉,好看的。以前太瘦,我都無處下手。”
他聲音不小,引來幾個客人哄笑。
“大王真是寵這個宋姬。”
辛夷暗中吸一口氣,看儂智高麵色帶笑,壓下那種不悅,淡淡地道:“我找儂首領有事。”
儂智高並不意外。
沒有事又怎會求上門來?
他食指輕敲杯壁,極輕極嘲地一笑,“說說看。”
辛夷道:“我想去寨鎮上看熱鬨。”
又是意外地一怔,儂智高看她的視線深濃了幾分,“哦?你不是一向不感興趣?”
辛夷道:“我從未見過儂寨的年節,聽布姆說得心裡癢癢,便想去見見世麵……”
“哈哈哈哈哈。”儂智高喜歡她喜歡自己族裡的節日,見她雙眼晶亮,好似生出好奇的光,不由爽朗一笑。
“去吧,讓布姆陪你去。”
辛夷心下一鬆,“多謝儂首領。”
儂智高看著她急不可耐地提起裙子就要走,突地一笑。
“回來!”
辛夷扭頭看他。
儂智高目光裡是濃濃的笑,抬下巴示意一圈殿裡的儂人貴族們,“還不給尊者長老們行個禮?”
辛夷愣了愣,哦一聲,心裡怪彆扭。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儂智高那眼神有些黏糊。
而且,她一個人質,以什麼樣的身份給他的尊長行禮?
她不說話,略略朝眾人頷首,走了。
儂智高沒有責怪,眼窩裡淺淺地笑:“不要貪玩,天黑前回來。”
辛夷已然走遠,渾像沒有聽見。
“哼!”一個尊長貴族突然不悅地出聲,“大王太慣著她了。一個宋女,當以奴仆相待才是,怎可視為座中貴客?”
有人開口,便有人跟著表示不滿。
“聽說她還是傅九衢的女人,那廣陵郡王害我們如此,大王何必對她以禮相待?”
儂智高淡淡飲酒,雙腳擺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不是了。”
眾人不解地看來。
儂智高聲音略略一沉。
“以後,她就是我的女人。智高還盼諸位尊者慎言……”
側殿裡登時安靜下來。
儂智高素來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可以說豪邁,也可以稱之為狂妄,他嘴上稱尊者,好似是請求,但其實是警告,讓他們不得對他的女人無禮。
而且這個女人還是唯一一個可以上他大殿,與他同坐同飲的女人。
“大王……唉!”
年紀最長的族尊鼓起勇氣相勸。
“你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為何對一個宋女鐘情?宋廷不肯和談倒也罷了,若來日宋廷要和談贖人,大王又當如何?”
儂智高揚揚眉梢,不以為然地舉杯一飲而儘,這才發出一道壓低的冷笑。
“那就得看宋廷的誠意了。”
~
在儂寨的這些日子,辛夷常常想,再見傅九衢會是什麼樣子,該以什麼樣的表情看他,該對他說些什麼,但當真出了囚籠般的屋子,走上車水馬龍的寨鎮,她反倒平靜下來,不再胡思亂想……
這是一個習俗與中原截然不同的地方。
布姆在出門前,特地打扮了一番,換上了新衣,綴滿了首飾,一身叮叮當當地牽著兒子,故意在辛夷麵前展現出當家主母的派頭。
但上了馬車,看著辛夷清湯寡水的蒼白麵孔,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卻乾淨絕豔,不發一言卻隱隱有蓋過她的氣勢,不由生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