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
白衣黑發銀紅披風,傅九衢一身氣質疏離冷漠,褪去刀光劍影和恣意飛揚,此刻的他遺世獨立,身上似有流光隱動。
三小隻伴在他的身側,還有兩個侍衛一個內監,他們正在五丈河邊將辛夷的衣冠下葬。
柳樹上嵌了一塊石碑,上麵寫著“二十一世紀中醫師辛夷到此一遊,《汴京賦》是個垃圾遊戲。”
三小隻對著石碑拜祭,傅九衢衣衿飄動,立於一側。
辛夷腦子裡沉寂了半個月的能量在這一刻全都複蘇,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撲向屏幕,淚流滿麵。
“九哥……”
“一念,二念,三念。”
“孫公公,段隋,程蒼……”
“好久不見!”
室內鴉雀無聲,沒有人回應她。
辛夷瞪大的眼睛隨著人物在走動,然後,眼睜睜看著那一群人慢慢地轉身,僵硬地往五丈河的另一邊走去。
辛夷可以看到錦莊瓦子挑高的簷角,看到傅九衢遠山般挺直的背影,卻再也看不到他的臉……
“這是怎麼回事?”她猛地掉頭。
“正是我要問你的。”那中年男人沉著眼簾,聲音不徐不疾,“你是誰?為什麼篡改遊戲?”
辛夷靜靜地看著他,“你又是誰?”
中年男人雙眼漆黑,冷漠的麵孔上是探究,是疑惑,但他沒有回答,而是旁邊靜立的林女士開了口。
“傅董是《汴京賦》遊戲的投資商。”
原來是金主爸爸,辛夷有一點明白她被叫來的原因了。
也發現了這張臉有幾分像誰——
像傅九衢。
這個中年男人與遊戲裡的傅九衢有幾分眉眼相似。
辛夷攥緊拳頭,聲音有細微的顫抖。
“傅董找我來,想說什麼?”
男人早就習慣了彆人的恭維,對辛夷這種上來就單刀進入的性格好像並不喜歡,他皺了皺眉,遲疑了許久,突地一歎。
“我有一個兒子。”
辛夷微微一愕。
接下去,聽了一個比穿越還要荒謬的故事。
傅董有一個研究生物科技的兒子,癡迷於“腦機接口”。這個瘋狂的科學家,對神經科學,未來生命科學領域簡直是入魔的狀態,他投資了《汴京賦》遊戲的開發,甚至將自己做成裡麵的反麵人物角色,並親自為角色配音……
一開始傅董以為他隻是像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喜歡玩遊戲,並沒有過多地乾涉。
然而,他做這些的最終目的,並非要玩一款“真人遊戲”,而是要實現自我意識通過腦機接口的意識傳導儀和遊戲人物進行互動,打破腦機接口對意識傳導的限製,打破生命科技的結界……
辛夷搖頭,“我不太懂。”
傅董看她一眼,“意識是人腦對大腦內外表象的一種感悟。俗話說,我思故我在。意識、記憶、感受、肉體,都是分開的存在。有了獨屬於你的自主意識,你才是辛夷……”
辛夷沉默一下,“然後呢?”
傅董幽然長歎一聲,搖搖頭。
原本傅董的兒子是想通過腦機接口與母機係統連接,實現人腦意識地穿梭,用真人遊戲體驗的方式來實現腦機科技的突破,誰知過程中出現了故障。
不知是有人惡意修改了程序還是母機係統的人工智能啟發了自我意識,瘋狂的科學家傅二代同誌被“困”在了他投資的《汴京賦》這個虛構的大宋世界裡,卻沒有激活自我意識。
沒有思想的他,是他,又不是他。
遊戲裡的他、遊戲外的他,意識傳導儀上的他,思想、感知和靈魂三者仿佛被剝離一般。
辛夷仿佛聽了個天方夜譚。
如果那個人的名字不叫傅九衢,如果她不是親眼看到了屏幕上的“到此一遊”,知道那是她的“臨終”遺囑,她根本就不會相信生物科學已經發展到了這樣恐怖的地步……
“所以,我不是穿越了,而是……進入了科幻世界?”
“穿越?”傅董認真想了想,“這麼說,你果然進入過遊戲裡?”
辛夷點點頭,“儘管我現在也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經曆這些,但我不相信那隻是一場夢……”
辛夷將事情簡要地講了一遍。
說到最後,她聲音沙啞,整個人虛弱不堪。
“我不知道,我到底存在過,還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傅董目光安靜地看著她,好似放空般沉默了許久,這才疑惑地道:“可能是你在玩遊戲的過程中,無意間觸發了遊戲程序裡的意識傳導儀?這個——目前我也說不準,一般來說,要與設備連接,需要侵入性的腦部手術,才能讀取你的神經細胞活動……但你僅用VR頭盔便實現了意識接入,有些不可思議。”
腦機接口的接入技術命門,每個科學家都想掌握……
可以說,誰掌握了它,誰就站在了未來生命科技的頂峰。
傅董遲疑地看著辛夷。
“你還能回去嗎?”
辛夷遲疑一下,“你想要我做什麼?”
傅董道:“我的兒子目前昏迷不醒,我希望他蘇醒過來——”
辛夷:“他要如何才能蘇醒?”
傅董搖搖頭,“我請來了全世界最好的科學家,卻沒有一個人能給我準確的答案。原本,我已經放棄了,接受阿九操作失誤,大腦皮層功能受到不可逆損害的事實。但是這個畫麵的出現,讓我看到了希望……”
辛夷問:“你可以更改母機程序嗎?”
“不可以。因為母機叛變了,我們掌控不了它。”
“那重啟?”辛夷一直覺得重啟能解決一切。
傅董卻是搖頭,“掌握密碼的人——隻有阿九。”
這不就陷入了“雞生蛋和蛋生雞”的邏輯混沌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