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心下微熱,瞄她一眼,將紗帽壓低,在桃玉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車輛由程蒼護送而去,漸漸駛入馬行街的夜色。
孫懷看一眼傅九衢,“主子,咱們也回吧。再不回去,長公主該念叨了。”
“不。”傅九衢接過侍衛牽來的馬韁繩,翻身上去,“我送她到驛館,見她平安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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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樓還沒有入睡,坐在驛館的大堂裡等她。
他似乎心情不錯,看到辛夷在桃玉的攙扶下進屋,隻是微微瞥一眼丫頭,將茶蓋放下,並沒有半點責怪。
“去見傅九衢了?”
辛夷做出一副剛剛發現他的樣子,驚訝了一下。
“哥哥怎麼起來了?身子好些了嗎?”
高明樓微微勾唇,“不放心你,出來等你。”
“哦。”辛夷福了福身,“讓哥哥操心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高明樓道。
“嗯。”辛夷縮著頭頸,像一隻略顯緊張又害羞的鳥兒。
她從不在高明樓麵前掩飾對傅九衢的上心,儘管嘴上拍著高明樓的馬屁。
那樣做隻會適得其反,高明樓這樣的人懷疑心重,對她的忠誠度,自然不會儘信,偶爾流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麵,反而能消除一點他的疑心。
高明樓沉默片刻,歎息一聲。
“你啊……早說過眼下是待嫁之身,與郡王頻頻來往,會惹人閒話……”
“阿依瑪知錯了。”辛夷連忙接過話來,“原本是想出門透透氣的,後來就被夜市吸引了去,又恰在街上遇上了廣陵郡王,就同他找個腳店坐了坐……”
她咬咬下唇,“我知道分寸,與他並無出格的事。”
“我知道你有分寸。”高明樓不甚在意地道:“再說你倆過幾日便是夫妻了,縱是親密一些,也無可厚非。”
“哥哥……”
這不像是高明樓說出來的話。
辛夷很難判斷高明樓今晚出去經曆了什麼,心情反常地變好,卻不能被他帶著情緒走。
“你要是生氣,就生氣吧,不要說反話……我真的知錯了。”
高明樓撐著扶手站起來,“快回屋去睡吧。要做新娘子了,不要熬夜,以免氣色不好。我大理相國府的千金,怎能輸給宋室女兒?”
辛夷輕輕低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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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衢閣。
一群侍衛都住在閣裡的後座房裡。
段隋早就回來了,月夜皎皎,映著他赤丨裸的上身。
他手上拎著一個木桶,從院前流過的水龍裡接滿了水,就站在簷渠下,用瓜瓢舀了水,一瓢瓢往身上衝。
地上蜿蜒的汙水裡,帶著黑紅的顏色。
“你受傷了?”程蒼回來就看到他在那裡緊張地處理傷口。
“噓。”段隋瞪他一眼,“小聲點。小傷而已,彆大驚小怪。”
程蒼冷眼看著他,走上前來看了片刻,隻見肩胛上有一條兩寸來長的傷口,不像是刀傷劍砍,倒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利器劃破的。傷口不深,也不算太淺,但是像他這麼折騰,保不準就會化膿……
“為什麼不告訴郡王?”
段隋瞥他一眼,悶悶地道:“這點小差事都辦不好,還受傷,我有何麵目告訴郡王?”嘟囔一下,他又低低道:“萬一又扣俸祿,我可受不得了。”
程蒼無語地看他片刻。
“你不是送寂無大師去狄將軍府上嗎?”
“嗯。”
“怎麼會受傷?”
“快彆提了。”段隋說著就覺得晦氣。
“狄將軍不是建了個菜園子,還挖了池塘嗎?最近他屬實是閒來無事,竟然還在園子裡養了牛羊。我和寂無大師過去的時候,恰好碰上狄將軍的牛羊翻了圈,其中一頭大水牛最是凶猛,力氣恁大,兩個壯漢都攔不住它。好家夥,大水牛在園子裡橫衝直撞,你說我能袖手旁觀嗎?當下,隻見一位少俠持刀上前,當仁不讓地攔在黃牛麵前,臨危不懼,挺身而出……”
“行了。”程蒼懶得聽他胡纏,“你把牛攔下來了。”
“這還用說?就憑我的武藝,一頭黃牛能奈我何?傷了我可以,傷了狄將軍可如何是好……”
程蒼瞥一眼他正在淌血的傷口。
“牛角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