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念神色有些悶悶不樂,「我很乖的。」
辛夷笑道:「我知道的呀。三念這是怎麼了?」
三念眼皮垂下來,「白芷姐姐她們都不肯讓我過來,說我會吵著你……」
辛夷搖頭,緊握她的手,「不會,怎麼會呢?方才是因為客人太多,規矩也多,你看現在都沒有人了,你傅叔回來看見,也不會怪你的。」
三念仰起腦袋,「真的嗎?」
「當然啦。」
「可是……」三念語氣低低的,「等你們有了自己的小孩,是不是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喜歡我了?」
辛夷訝異地看著三念。
三念又道:「方才我聽他們說,我宮裡的那個姨母生了個小公主……娘,你成了婚,是不是也要生自己的小孩子了?」
「……」
相比一念和二念,三念更沒有安全感和歸屬感,從張家村到長公主府,她或許曾經短暫的得到過家的感覺,可說到底,仍是寄人籬下,而且年紀尚小,命運從不由自己掌握,是個可憐的孩子。
「不會。」辛夷輕輕地摟住她,「不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的孩子。」
三念默默不語,隻是將雙手慢慢環在辛夷的腰上,小臉貼著她。
好片刻,才眯上眼睛,低低地道:「娘,你真香,我想跟娘一起睡。」
辛夷愣了一下,輕笑,「今天晚上恐怕不行。」
三念:「為什麼?」
杏圓在一旁偷偷發笑,辛夷勾了勾唇,也抿著嘴樂,然後從袖子裡掏出那個裝了零食的荷包。
「你要不要吃?」
三含搖頭,表示不要。
她比起當初在藥坊的時候變得懂事了,也小心了。
辛夷餓了,也不管她,隻取出一塊油紙包的糕點來往嘴裡一塞,邊吃邊道:
「因為今兒是我和你傅叔的洞房花燭夜,他要跟我睡。」
杏圓驚訝地瞪大眼睛。
她不敢相信辛夷會這麼直截了當地告訴孩子。
三念也有些驚訝,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傅叔都那麼大了,還要跟娘睡?」
辛夷噗的一聲笑開,狠狠咬一口糕點,突然覺得有點硌嘴,連忙吐出來,放在掌心裡。
那是一個小印。
篆刻的,辛夷勉強看出是四個字……
··
喜宴上正自熱鬨,傅九衢目光在人群裡掃視一遍,就看到了和陳執中幾個老臣坐在一處說話的高明樓。
他是新娘的哥哥,又是大理東川郡王,自然得由重臣招待。
這陳執中昨兒晚上被傅九衢灌醉,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今日皇帝停朝一天,他們也不必上朝,叫來小妾撒歡一回,再拾掇拾掇便帶著家眷到長公主府赴宴。
昨夜冒雨送到政事堂的「靜江府八百裡加急」,不是他忘了,而是他並不認為「請罪」是一件很要緊的事情。
宰執天下,一個宰相每日裡要處理的來自全國各地的奏表和文書多如牛毛,難得有機會放鬆一日出來喝喜酒,他自是不會將那封請罪奏表放在心上。
「東川郡王,來,老夫敬你一杯。」
陳相公能到如今高位,人情世故自不必說,將廣陵郡王的大舅子照顧得妥妥帖帖。
傅九衢從小廝手上拿過酒壺和酒杯,走到高明樓那邊。
朝一群重臣挨個敬了酒,這才望向高明樓。
「大舅哥,借一步說話。」
高明樓今晚沒有喝酒,陳執中幾個來回敬他勸他好幾回,都被他以大病初愈為由擋下了。但他也說不清為什麼,渾身上下就好像被酒液灌穿了一般,連五臟六腑都熱辣辣的,有一種焦灼的痛苦,好像快要將他焚燃……
盯住傅九衢的眼睛,高明樓慢慢起身。
「好。」
傅九衢朝陳執中等人點頭示意,率先轉身走在前麵。
高明樓眉峰微擰,默默跟上去,路過遊廊時,朝方才趙禎淺坐的中堂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趙禎去了哪裡。
方才新人在中堂行完拜禮後,宮裡就有人來報。
趙禎將人喚入內室,再沒有見過人。
高明樓雙眼幽冷的眯起,默默扶緊腰間的刀柄,放慢了腳步。
傅九衢回頭看他一眼,勾了勾唇。
他沒有帶高明樓去房間,而是走到院落中間的花叢中。
夜鳥鳴叫,風涼細細。
黑燈瞎火的地方,一個人也沒有。
他突然停下,麵對著高明樓那雙複雜的眼睛。
「天亮前離開開封府,此生不再來大宋,或可僥幸留得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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