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藥坊外麵圍了不少人。雨勢已經變小,但街麵上的積水尚未褪去,車輪碾過路麵,濺起泥濘,人們也渾然未覺……
安娘子被人帶走了,周道子正在和準備封門的幾個官差講道理,屋子裡,一群夥計們仍在收拾東西。
「藥坊裡有大量的藥材,若不及時搶救,一泡水就全完了。請幾位官爺通融通融,讓我們先把東西都收拾好,再封不遲。」
「我們都住在藥坊,官府封條一貼,讓我們去露宿街頭嗎?」
湘靈紅著眼眶,淚水將掉未掉,見大家夥兒都在忙碌,倒底是沒有哭出來,隻咬牙切齒,凶巴巴地瞪著官差,整個人堵在門口,一副要拚命的架勢。
見狀,周道子連忙用眼神阻止,示意她不要衝動……
拖得一時是一時。
廣陵郡王很快就會得到消息。
周道子曾在禦前行走,替皇帝看病,許久沒有受過這樣的鳥氣,心裡也是一肚子火,可秀才遇到兵,講不了理,隻能陪笑。
「不如幾位官爺去裡間喝幾口茶,等雨小一點再說?」
官差為難地道:「老先生,我看你也一把年紀了……這麼大的雨,你彆為難我們,我們也不為難你。等封了店,我們回去交差,您就回家享清福去吧……」
周道子不停地拱手,「老夫一生行醫,一好美食,二好節儉,看不得好東西被白白糟蹋,全是上好的藥材呀,泡水太可惜了,請官爺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這……」
周道子說得懇切,鋪子外又有那麼多百姓圍觀。
幾個官差麵麵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
一聲冷笑突然傳來。
「開封府就是這樣辦差的?拿了俸祿就得替老百姓辦事,怠忽職守是想吃官司嗎?」
眾人看過去,隻見張四郎那混賬從人群裡走了出來。
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張四郎不無得意地翹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記好了,藥坊裡的所有東西,都是我們張家的。泡不泡水的,用不著彆人來心疼。要爭取時間收拾東西?哼!誰知道是不是想趁機偷盜銀財,再轉至他處?封!馬上給我封!」
「張四郎,你要不要臉?」湘靈第一個衝出來,顧不得屋簷垂下那簾子似的雨,破口大罵。
「藥坊開業,你們家出過一個銅板嗎?你們家但凡有幾個錢,不都被你拿去吃喝嫖賭,花到姑娘的肚皮上了?哪來的銀子開藥坊?」
湘靈是一個大姑娘,她這話說得潑辣,當即有人哄笑,指指點點。
張四郎丟了臉麵,暴怒。
「嗬,長行市了。誰給你的膽子,敢在兄長麵前耍橫……」
「兄長,你也配?!」
「你們大房這是鐵了心要霸占藥坊吧?來來來,街坊鄰裡都來看看啊,他們大房的人有多不要臉……明明是我們二房的產業,憑白無故被他們占去,我兄長顧及情分,容他們得意了兩年,結果這群忘恩負義的東西,嘗到甜頭就當真不想歸還了,這都什麼人啦……」
「王八蛋,你胡說八道,我們何時想過霸占藥坊?」
「沒有霸占,那你們倒是還回來呀。賴著不走,我呸!不要臉皮……」
「你個賴皮狗,反咬一口。」湘靈急紅了眼睛。
遇上諢不講理的張四郎,她說也說不清楚,擼袖管便衝出屋簷。
「你個敗家玩意兒,有多遠滾多遠……」
「死丫頭,今兒個我就替大伯管教管教你……」
從前湘靈和良人就像小雞仔似的,哪有勇氣這麼罵他?
張四郎氣極生恨,淌過雨水便上
前扇她。
「張四郎!」大房的兩個兄弟搶步過去就要阻止。
可張四郎的手便另一個人扼住了。
那手指骨節分明,纖細白嫩,竟是一個姑娘的手。
「郡王妃!」
周道子為人老到,當前拔高聲音行禮。
他這一喊,湘靈等人登時明白過來,齊齊朝辛夷行禮。
「見過郡王妃。」
「郡王妃你快給我們主持公道吧。」
喊聲此起彼伏。
有了主心骨,整個藥坊的人都露出了歡顏。
辛夷戴一頂帷帽,並未以真麵目示人,隔著紗簾的臉,露出一絲若有若無地笑。
「怎麼?開封府是沒有王法了嗎?張衙內當街行凶,仗勢欺人,是不是以為衙門是你們家開的?」
幾個官差方才避雨都站到了屋簷下,他們在雨裡撕扯,圍的人又多,來不及反應,也根本就沒有人發現這個郡王妃是什麼時候來的。
「嘿!」張四郎愣了片刻,手腕掙紮一下沒有掙脫,狼狽地吼她。
「郡王妃?郡王妃了不起啊?我們張家的家事,與你何乾?仗勢欺人的是你吧?」
辛夷眉梢抬了抬,莫名說了一聲,「好。」
「好什麼好?」張四郎吼聲未落,整個身子突然往前踉蹌,堂堂一個大老爺們,竟被一個小婦人生生拽了過去。
「打。」辛夷準備仗勢欺人一下。
她一把將張四郎下頜捏住,示意湘靈。
「扇他左臉!」
湘靈愣了一下。
張四郎掙紮不開,瞪大眼睛,「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