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換藥方便,傅九衢身上的衣袍極是寬鬆,一條腰帶鬆鬆垮垮地係在腰間,裡麵什麼衣料都沒有。這一脫,便赤誠相見了,他的臉以看得見的速度變紅……
“住手。”
辛夷驚訝得差點掉下巴。
這是生氣,還是害羞?
前陣子二人不說身經百戰,也算是彼此探索過生命的本源了,哪裡還有什麼神秘感?
他表現出這般神態是當真不記得了?
辛夷覺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個欺男霸女的女匪。
在那雙席卷著怒火的目光裡,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憑借大力buff的優勢,將手術後虛弱的廣陵郡王製住,平靜地清理好傷口,換上敷料,然後一層一層地替他裹上紗布。
“好了。累我一身的汗。”
辛夷麵不改色地瞥他一眼,冷著臉交代。
“不要再亂動,不然傷口崩開或感染,我不管你。”
傅九衢深呼吸,理了理衣袍,將身子遮住。
“讓孫懷來。”
辛夷嘴角抽搐一下,真想一巴掌給他拍飛。
“你念念不忘孫公公做什麼?他夜飯都沒吃,就不能讓人鬆快片刻?”
傅九衢忽然拉下臉,氣惱地瞪她,“我要方便。不叫他,叫你?”
“可以。”辛夷二話不說,彎腰端來夜壺,抬手掀他的被子。
“你做什麼?”傅九衢滿臉漲紅,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瘋狂的女人。
“伺候你方便。”辛夷冷淡地說完,見他一副見了鬼的模樣,親和地扯了扯嘴角,“三從四德。我懂。夫君有疾,妾身自當儘心。”
傅九衢:……
他抬手看了看掌心。
沒給她一巴掌,算是他病未好。
“我全都想起來了。”傅九衢慢慢挪開她的手,雙眼冷冷看她。
辛夷心裡一跳,“想起什麼了?”
“你。我。”傅九衢怪怪地一笑,“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辛夷眉心微微一蹙,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彆開頭去,不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方才所做的一切,都隻是試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卻有些後悔。
“你不是傅九衢?”
“我是。”傅九衢定定看著她。
“我是說,廣陵郡王……”辛夷的聲音輕啞得自己聽了都難過。一字一頓,好像念出這四個字,已是用儘了她全部的力氣。
傅九衢打量她。
六親不認習慣了,他很艱難去體會什麼。
“廣陵郡王是個npc,虛擬人物。你和他發生的一切都是可笑的。”
他不僅不能感同身受,甚至嘲笑了一句。
“很抱歉,我無法苟同你的愚蠢。為何會對一個二次元的紙片人牽腸掛肚?”
辛夷猛地掉頭。
目光裡騰起一團火焰,好像他再說一句,她就要捏死他。
“你是在……生氣?”傅九衢眼梢撩撩,用一模一樣的動作,說出不一樣的冷漠之言,“那我不說你了。現實一點,搞清楚眼下的狀況……”
“你全都知道?”辛夷突然冷下臉來,逼視他問。
傅九衢沒有回答,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問題。
辛夷低下頭,盯住他的眼睛,“知道我和他發生的一切?知道我和他的情感?知道我是他的妻子?”
辛夷用了“他”這個的稱呼,讓傅九衢很是不適。
傅九衢就是他,他是他自己,並不是她嘴裡的“他”。
“那又如何?”傅九衢道:“正如你,知道張小娘子的一切,你會認為自己是她嗎?張小娘子愛慕張巡成癡,你對張巡恨之入骨。這並不矛盾吧?”
咚……
辛夷後退一步。
若說方才她還能理直氣壯地數落傅九衢的不是,這一句話卻是徹底地堵住了她的嘴。
原則上,他們並無本質的不同。
她穿越而來,從未把自己當成張小娘子,傅九衢當然也不會把自己當廣陵郡王。
傅九衢唯一的不同在於,他記得廣陵郡王的人生。
“我明白了。你不是他。從此我會分得清清楚楚。希望你也是——”
辛夷冷著臉看他,用她自己都覺得詫異的平靜,一句句說得十分清楚。
“老老實實養傷,麵對現實。你比我更清楚汴京賦的一切,更清楚精神體轉移的種種。我希望你早點想辦法,讓我平安回去……在這裡,我還是郡王妃,你依舊是廣陵郡王,我們誰也逃不掉宿命。回去了,你自然就能與我撇得一清二楚了。”
傅九衢看著她,胸口莫名一痛。
明明他是不喜歡這個女人的,可是看到她平靜地說劃清界限,他居然有一種窒息般的眩暈感,一口氣差點都提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