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安院回去,辛夷讓桃玉先去藥坊,告訴呂氏稍等片刻,然後再叫幾個管事和賬房進來說話。
她的心思不在後宅,又堅信“用人不疑,疑人則不用”,府裡的賬冊常常要半月才會翻看一次。
管事們接到消息,抱著賬冊進來都有些忐忑,生怕哪裡出了紕漏惹到主母。
辛夷耐著性子喝了一盞茶,將對賬簿翻看一番。
“九爺的開支都是孫公公來支取的嗎?”
眾人都摸不準她的意思。
以前郡王妃從不管郡王開支,這幾天郡王沒有回府,莫不是她懷疑什麼?
“是的,郡王妃。”賬房笑容可掬地道:“九爺的用度向來是孫公公拿著對牌來支取,我們再一一入賬。”
辛夷低頭又將賬單看一遍,“再往後孫公公來支取銀兩,讓他先來問過我,經我同意,方可列支。”
管事們和賬房都有點意外。
怔怔地看著辛夷,許久不答。
辛夷抬頭:“有什麼疑問嗎?”
眾人齊齊應聲,“沒有了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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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衢在榆林巷的彆院裡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無人管束,日子過得還算逍遙。
住了幾天後,他對這個院子越發滿意,準備將這裡改造成一個簡易版的生物實驗室。前期訂購的器具陸續到貨,他讓人全搬到這邊,又讓孫懷去找幾個工匠,準備把後坐房改造一下。
搞事業誰不會?
在古代搞基建他會輸給一個小醫生嗎?笑話。
天剛見亮,傅九衢便起身練武。半個時辰左右,再騎馬出城兜風,沿著汴河跑一陣,整個人便渾身通泰了。
以前他也喜歡鍛煉,但像廣陵郡王那麼變態的自律是沒有的。許是共用一個身體,潛移默化地承繼了一些習慣。早起練武、騎射,他從抗拒到接受,越發有了人神合一的感覺,覺得很有意思。
再回榆林巷也不過卯時。
他和程蒼、段隋三人三騎馬蹄嘚嘚,斜刺裡一頂小轎停下,有人朝他招呼。
“賢侄。去我府上坐坐?”
華原郡王趙允良是太宗的孫子,趙禎的堂弟,是個無所事事的宗室子弟,靠祖宗蔭庇,日子過得是舒心至極。
傅九衢與他素無交道,但眼下毗鄰而居,趙允良那天帶了家眷來拜訪,他也沒有讓人難堪,算是臉熟。
“不知堂舅有何指教?”
趙允良笑吟吟地道:“得了壺美酒,請你喝一杯?”
兩個人關係沒到喝酒論親的地步,傅九衢自然是拒絕的。
“我等下要出門,酒就不喝了,堂舅要是有什麼事情直說無妨。”
趙允良道:“那天在阿九府上看到一幅李昭道的絹畫,不知賢侄可否割愛啊?”
見傅九衢不答,他拱手道:“賢侄放心,價格必不虧你,另有重謝。”
傅九衢對宋代權貴玩物喪誌的喜好全無興趣,根本沒有注意什麼李昭道的畫,但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那也是我之所愛,對不住堂舅了。告辭!”
說罷微微拱手致意,便驅馬前往,徑直回了自己的彆院。
趙允良大失所望。
他雖然是姓趙的,但誰跟當權者親近誰才是真正的權貴。所以,他即使心裡不舒服,也隻能無奈地歎息一聲。
孫懷正在和兒子孫祿說話,聽到郡王回府,眼巴巴地跑過來伺候。
傅九衢運動一番,略出薄汗,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坐在堂上喝茶。
“郡王妃可有差人來?”
孫懷搖了搖頭,看他的眼神有點飄忽。
傅九衢放下茶盞,哼聲,“看把她給橫的。既然不肯來道歉,那就再晾她一晾好了。”
說罷,他將這點不愉快拋在腦後,又問孫懷。
“工匠找好了嗎?叫來見我。”
孫懷吭哧吭哧地道:“找是找好了。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
“爺,工匠說眼下快要過年了,要先預支一些工食,才找得來小工……”
傅九衢不耐煩地道:“這都是小事,隻要信得過,預支便是。”
孫懷心虛地看他一眼,說得小心翼翼。
“可是,爺,我們沒有那麼多銀子了。”
傅九衢皺起眉頭,看著他。
孫懷暗自咬牙,決定和盤托出,“今日小的回府找賬房拿錢,賬房說郡王妃交代了,爺的對牌不好使,要錢須得問過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