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籠罩下的磨坊巷,腳步聲緊張而密急。
街口有持刀的衙役,禁軍揚州行營也派來士兵,由兵馬都監親自帶隊,將出入口和各大要道圍了個水泄不通。
兩個工匠帶著工具入內,棺材上已經蓋上白布,看不出緣由,但陰暗的屋子裡彌漫著一種腐肉樣惡臭,撲麵而來,即便角落裡燃著兩支去味的熏香,仍是令人倒胃。
那個年輕的匠人,當即以袖掩鼻。
“大人,這什麼味啊?”
屋子裡氣氛沉凝,沒有人回答。
同來的師父鼓著雙眼瞪他。
“乾你的活。”
“哦。”
當當當!
鐵器敲打的聲音在寂靜裡格外刺耳,偶爾碰撞出幾點火星,為這個空間添了幾分詭譎……
傅九衢靜靜坐在一側,看著那濺出的火星,臉色平靜。
敲擊聲持續了好一會兒,那年長的匠人才直起腰來,笑著對程蒼道:
“大人,四周都鑿開了,還得勞煩你們來搭把手……”
程蒼朝門外的幾個侍衛招招手,幾個人圍住棺材,齊聲吆喝用力。
“起!”
棺材徐徐抬起,一個黑漆漆的暗洞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底。
那是一個更加黑暗的所在,好像通往深淵,油燈沉下,完全照不到儘頭……
··
辛夷剛剛經曆了生產之痛,可睡一覺起來卻格外精神,一時興起,讓人將嬰兒床搬到臥房裡來,寸步不離地守著小寶,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天黑時,用了晚膳,奶娘和湘靈都催她歇下,要把小寶帶走,怕小寶的哭鬨聲影響她的睡眠,辛夷卻是不讓。
“哪有當娘的怕孩子吵鬨的?”
大家拿她沒辦法,做什麼都得在她眼前,喂奶、換尿布、洗身子……
辛夷看什麼都覺得喜歡,短短時間裡,兒子的名字都在她的腦子裡換了無數個,仍是定不下來,於是跟著湘靈一起叫“小寶”。
一直熬到半夜,她才打了個盹,聽到小寶的哭聲又醒過來。
“怎麼了?是不是又尿了?”
湘靈心疼地道:“姐姐,你就讓奶娘將小寶帶下去吧,有我和杏圓看著,不會有事的。”
辛夷覺得自己不用親自帶孩子,相比彆的母親已經很輕鬆了,並不想錯過孩子的成長,一點都不行。
“我都說沒有關係了。”她笑著拉過被子蓋在小腹上,“再說,我也不困。”
湘靈道:“你產後體弱,是要休養的。我娘說過,月子做得不好,會有大虧損,怎麼都補不回來。”
辛夷打個哈欠:“你這年紀輕輕的,怎麼像個太婆似的嘮叨……”
小寶不知是哪裡沒有得到滿足,換了尿布又哭鬨好久,奶娘走來走去的拍著哄他,湘靈又是心疼又是著急,私下裡又不滿起來,嘴巴撅得八丈高。
“郡王也真是,姐姐剛替他生了個兒子,他也不說在府裡多陪陪你……”
辛夷看她一眼,“郡王有要事待辦。”
“哼!”湘靈垂下眸子,將濕掉的尿布裝到兜籃子,“反正我覺得郡王待姐姐不像以前了,也不是說他不好,就是,就是一會好一會歹,怪讓人鬨心。”
辛夷沒聽清她在埋怨什麼,心思飄走。
“郡王還沒有回府嗎?”
湘靈嗯一聲,“方才桃玉去前頭打聽過了,一出門就沒有回來過。”
辛夷的麵容情不自禁地凝重起來。
去了這麼久沒有回來,是事情辦得不順利嗎?
“你們把孩子帶下去吧。”辛夷突然開口。
這冷不丁的吩咐,不僅驚住湘靈,把哄孩子的奶娘都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