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和二年七月初,揚州酷熱,府裡的日子突然間就慢了下來。
天水閣有半塘荷花,在傅九衢回來的第三天,突然開出好幾株雙生並蒂。莖稈一枝,花開兩朵,惹來人們嘖嘖稱奇,競相觀賞。
人們說,這是天降祥瑞,寓意郡王和郡王妃同心同福、百年好合。消息傳出去,各家夫人紛紛送來拜帖,要入府觀荷。
這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將辛夷心裡的沉鬱一掃而光。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是新生,也是與希望。
在這個世界裡,她和九哥有小寶,有三小隻,有事業、有生活,人生的下一段路必定會越來越好。在另一個世界裡,他是不是也完成了實驗,再次踏上他的理想之路?
辛夷願意相信,這些並蒂蓮,是傅二代給她的美好祝願。
而那個因為給小兒子取名焦頭爛額的廣陵郡王,也在並蒂蓮盛放的荷塘邊上,偶得一字。
“淵。”
她問辛夷。
“淵字如何?”
辛夷從來沒有見過九哥如此優柔寡斷的時候,一個名字反複思考,引經據典,從《詩經》到楚辭,快要把書翻爛了。
“傅淵?”辛夷笑了一下,“好是好,就是聽上去好像深沉了一點?”
傅九衢笑道:“淵屬水,清風厚澤,淵博多才。數理二十四,大吉之名。莊子雲:鯢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引為人名,亦有豁達、寬仁、大度、富有,才思敏捷、頂天立地之義。”
噗!
辛夷笑出聲來。
“行,富有就好。就這麼定了吧?”
傅九衢看她兩眼放光,模樣卻不太正經,喟歎一聲,輕輕將人攬入懷裡,麵向那半畝荷塘,淡淡地笑道:
“你說淵字老成,那再取一個活潑些的乳名便是。”
辛夷抬頭看他,眨眼:“什麼乳名?”
傅九衢看著荷葉下晃晃悠悠的魚兒。
“羨魚,如何?”
魚兒輕輕一擺尾,蕩出漣漪,結成一群消失在荷間,自由自在。
“好。”辛夷滿意地笑著點頭。
“傅淵,羨魚,小魚兒……我們小寶終於有名字了呢。”
傅九衢輕輕拂開她香汗弄濕的頭發,低頭吻在她的額頭,嘴角微微上揚,望向荷中遊魚。
“好名好兆頭。十一,從今往後,我會好好疼你和小魚兒。用我的一輩子。”
“九哥。”辛夷伸臂抱住他,緊緊地。
“乖。”傅九衢掌心順著她的後背。
一對身影相偎在荷塘邊上。
陽光正好,荷花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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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九哥上值出門,她帶著小魚兒去了傅二代在金風院裡的那個簡易實驗室,將他留下來的設備和儀器做了封箱保存,然後拉著小寶的手,在鐵鎖上蓋上一個朱紅手印。
回到天水閣,她讓杏圓將今年三月剛來揚州時傅二代做的那個以小羊為雛形的風箏從庫房裡拿出來,平鋪在地上。
“娘子,天氣這麼熱,你要去放紙鳶嗎?”
幾個丫頭都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辛夷隻是笑笑,“筆墨伺候。”
“哦。”
這隻風箏特彆大,骨架提線都遠超一般的紙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