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阿依瑪,我是辛夷!」
「你是。你就是阿依瑪,是我從大理叢林裡救回來的阿依瑪。」
「你是在自欺欺人!」
「你才是自欺欺人!辛夷早就死在了,死在了大理的叢林裡,你是阿依瑪,原本隻是我一個人的阿依瑪。」
辛夷皺著眉頭看她。
看他被油燈拉出來的那一道孤寂的影子。
「你要見我,就是想對我說這個?」辛夷笑了一下,「喚醒恩情,回憶過往,想讓我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求傅九衢放你一條生路?抱歉,這些我都做不到。你現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去死。接受懲罰、放下仇恨,這才是你應該做的唯一選擇。」
唯一的生路,就是去死——
這話聽上去足夠殘酷,可對高明樓而言,卻像是當頭棒喝。
他雙手握住牢門,雙眼刀片般刮著辛夷的臉,一動不動,好像要透過她的眼睛看出什麼不一樣的情緒來,聲音是令人驚恐的沙啞。
「你知道什麼?說,你都知道什麼?」
辛夷盯住她,沒有說話。
下地牢的時候,傅九衢怕她受涼,特地找了一件素雅的鬥篷披在她的身上,鬥篷的帽子罩著她的頭,整個人好似都包裹其間,隻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辛夷若有所思地一歎。
「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高越。」
高明樓猛地握緊圓木,雙眼銅鈴般瞪大,看著辛夷不可置信。
「你知道?!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其實不是一直,剛知道不久而已。
但辛夷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糾結,隻是平靜地望著他,帶幾分憐憫。
「你以前在我眼裡,不是這樣的人。殺戮、屠夫,這樣的字眼,我不願安放在你的身上。」
高明樓突然發出一陣狂笑。
「殺戮,屠夫?這不應該說的是你心愛的夫君廣陵郡王嗎?辛夷,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人,為了一個男人,賣友求榮。我本以為你對我不聞不問,是因為你不知情,在你眼裡,我僅僅是一個傷害過你的高明樓而已,誰知你一清二楚,還做得如此狠毒……」….
他一口氣提不上來,重重地喘息著,順著圓木緩緩坐下。
「原來你都知道,都知道,還這般對我……」
辛夷看著他,發泄般以頭相撞,不勸、不阻止,待他罵夠了,這才平靜地笑。
「傅九衢不會濫殺好人。這是你跟他本質的不同。」
「好人?壞人?」高明樓像見鬼般盯住她,臉上露出怪異而瘋狂的笑,「你是不是弄錯了?這個世界對我們而言,沒有好壞,都是數據。我殺的是沒有生命的數據,傅九衢不同,在他眼裡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才是嗜血成性的惡魔屠夫!」
辛夷:「所以,你瘋狂地攪亂這個世界,圖的是什麼呢?」
高明樓抬眼掃過她的臉,又垂下頭,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了。」
辛夷眼圈微微一熱,「不是你要見我的嗎?我走了,可就沒有人再聽你說了。你難道真的要帶著你的秘密下地獄?」
高明樓闔上眼睛,後腦勺無力地搭在牢門上,背對著辛夷坐著,聲音像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沙啞而疲憊。
「我要告訴你的秘密就是這個,我是高越。我以為你會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的童年、少年,隻有你一個朋友,我以為你
是會明白我的人……」
那些灰暗得見不得光的人生裡,他的母親告訴他,終生都要躲避一個叫傅九衢的人。那個人變態而任性,一旦得知他的存在,會用儘全力想方設法殺掉他們母子。
那是一個惡魔,是他們母子的敵人。
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小時候的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那麼害怕,那麼憂鬱,不知道為什麼彆人家孩子都有父親,而他沒有,想見父親一麵比登天還難。
除了給錢,傅培生和他之間沒有彆的話可說。他多希望父親可以像彆人家父親一樣,摸摸他的頭,誇誇他的成績。父親有一個天才兒子,可他又何嘗不是學霸?
這些事情父親都不知道,傅培生看他的眼光永遠都是那般灰蒙蒙的。
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出愛,看不出恨,卻可以看出悔。.
姒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