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不亮開始忙碌,官船到卯時才離開碼頭。冉冉上升的日頭照得河道上波光粼粼……
廣陵郡王今日心情大好,腰懸長劍長身玉立,站在船頭與岸邊送彆的同僚和百姓揮手道彆。
辛夷恰與她相反,撐著眼皮上了船,入得艙中倒頭便睡,從早到晚,午間都不肯起身用膳。
幾個孩子很是擔憂,三念更是去找湘靈打聽情況,「娘今兒早膳和晌午都沒有進食,可是身子不適?」
孩子眼裡寫滿了擔憂。
湘靈清清嗓子,正經臉。
「你娘隻是因為回京憂思,夜裡沒有睡好,讓她多睡一會兒便是,不要去吵她了。」
三念聽話地點點頭。
「原來娘也會有憂思,和三念一樣……」
羨魚撞上來,拉住她的手,「三姐姐,京裡不好玩嗎?你憂什麼思?」
三念盯著她,嘴角扯了兩下,「小孩子家家的,說了你也不懂,一邊去。」
羨魚滿不在乎地笑,「你告訴我,我便懂了。」
「說了你不懂!」
三念不跟他糾纏,轉身便走。羨魚在她背後羞羞臉。
「彆以為我不知道,三姐姐想嫁人了……」
三念:……
今年三念十五了,下半年就要及笄。許是因為從小的經曆,雖然這些年被辛夷寵著長大,她還是比普通家戶的女孩子更早熟、更敏感。
她和羨魚不同。
她喜歡揚州,或是南京。
在外麵的日子,不會有顛沛流離的感覺,有娘在,有傅叔在,她就像有父母的孩子,要什麼有什麼,沒有人會招惹她。
可回京……
她不敢去想會是怎樣的一番境遇。宮裡,還有一個姨母,有一個被刺配沙門島的親生父親,比起一念和二念,她是罪官女兒,身份更是尷尬……
那天長公主和白芷姑姑偷偷在說話,三念聽到了。她們擔心她,將來會許不到好人家,說她好好一個女兒家,被張巡拖累了,又是武人,又是罪人,門楣高點的人家,多少都會有顧慮……
三念不想許人家。
可十五歲的女孩子,周遭全是這樣的聲音,不容她不去思考。
辛夷睡到黃昏時分才醒來。
她不僅僅是犯困,還有點暈船。第一天以為是沒睡好才這樣,誰知一連好幾天下來,仍是沒有好轉,胃裡頂得難受,吐又吐不出來,成天昏天轉向。
「都怪你!」
她忍不住拉人墊背了。
「以前我身子好得很,自從生了這兩個孩子,我現在就像個病秧子似的,坐個船能折騰成這般模樣……」
「是我不好。」傅九衢端著一碗湯藥,湊到辛夷的嘴邊,溫柔地哄著。
「熬過今夜,不行我們陸行回京……」
辛夷瞥他一眼,「算了,看你認錯態度甚好,我便再忍一忍,熬一熬吧。」
大批的物資都在船上,讓傅九衢單獨帶她走陸路回京,那是真作了。不說還有幾個孩子,就算沒有,辛夷也不能這般任性。….
她忍著苦澀將一碗湯藥咽下去,又差一點吐出來,乾嘔不止。
傅九衢眯了眯眼,「不會又有了吧?」
辛夷猛地抬頭看他。
怔了怔,搖頭。
「不可能,哪有那麼快的反應……」說完,他又用力扯住傅九衢的胳膊。
「你那天有服用我給你的避子湯嗎?」
傅九衢:「我……忘了。」
「男人果然靠不住。」辛夷拿起枕頭往他身上拍,末了,又氣咻
咻啃他,「要是有了,我跟你沒完。」
傅九衢很是愧疚地拍著她的後背,「不會的,不會那麼巧,就那兩天忘了而已……」
辛夷瞪他一眼,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娘!」
三念脆生生的聲音,打破了辛夷的緊張,她清了清嗓子,稍稍坐得端正一點,然後眉開眼笑地看著女兒。
「又給娘端什麼來了?」
三念捧著個托盤,笑眯眯地放在她身側的矮桌上。
「冰鎮銀耳寒瓜,我嘗過了,爽口得很,娘這幾天沒有胃口,三念特地找小姨學來的法子,你試試看好不好?」
辛夷確實沒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