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她懷裡哭得聲嘶力竭,辛夷看到了她起身的瞬間,通紅的雙眼裡幾乎奪眶的眼淚……
趙宗實也看見了。
砰的一聲,他大巴掌拍在桌子上,胳膊直抖。
「欺辱我兒,膽敢欺辱我兒……」
國子學、太學裡的學子關係,遠比普通書院來得複雜。皇親國戚之間也要比個高下,趨炎附勢、捧高踩低、抱團結黨者比比皆是,那也是一個小型的名利場……
孩子受辱對父母來說,遠比自己受辱來得剜心刺骨。
辛夷看著趙宗實壓不住的憤怒,朝傅九衢遞了個眼神,接著便起身。
「姐夫不要動怒。你在病中,當平心靜氣才是。我們家小孩子在書院裡,跟人打打鬨鬨也是常有的事……」
她以為傅九衢會順著自己說,不料傅九衢穩坐如山,聽罷便是一笑。
「父無能兒受欺,兒無才父低頭,這是古今皆通的道理。恕我直言,令小公子今日之辱,全賴皇子……」
趙宗實情緒本就低落,一聽這話,更是氣得滿臉通紅。
「郡王此言何意?是說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護不住我兒?」
「失言了。」傅九衢微微一笑,起身拱手行禮,「皇子有家事要處理,我與內子便先行告退了。」
趙宗實喉頭一滾,沒好氣地道:「郡王慢行,恕我不送!」
辛夷看了傅九衢一眼,溫聲寬慰道:「姐夫要記得按時服藥,好好調理……」
趙宗實點點頭,「二位慢走。」
傅九衢揚了揚唇,帶著辛夷出了屋。
雨還沒有停,庭院裡到處濕漉漉的,有丫頭過來撐傘,一直將二人護送出來。
辛夷憋了一路的話,直到馬車駛離濮王府,這才不讚同地剜向傅九衢。
「明知他在病中,你方才為何要故意刺激他?」
傅九衢微微一頓:「他當真有病?」
辛夷原本有些生氣的,看他懵然無知的樣子,語氣便柔和了許多。
「你當我是在隨口附和不成?他是真的有病,不是裝的,隻是這種病是因情誌而起,外人看不出來,但心裡苦,痛不欲生……」
傅九衢唔一聲,「那是我的罪過了,娘子也不對我說一聲……」
辛夷哼道:「說了有用嗎?你沒看我使眼色?」
傅九衢彎了彎唇,執起她的手,往自己臉上輕輕一拍,「沒有看見。來,讓娘子打一下消消氣。」
辛夷眯起眼看他,「少來這一套。你即使知道,也會這麼做的,對不對?」
傅九衢:「十一為何有此一問?」
「你不覺得奇怪嗎?全天下人都知道趙宗實要做皇子了,那就是未來的儲君,哪個不怕死的敢欺到他的兒子頭上……」
「這不是怪他不肯入宮嗎?再說,五六歲的小孩子,哪裡懂得
那許多?咱們羨魚在南京官學,不照樣被人揍?」
辛夷聽著覺得有點道理,可是夫妻多年,她觀察著傅九衢的麵色,又覺得這件事情不同尋常。
怎麼就那麼巧呢,他們入府,孩子就被人欺負了?
這次出府,辛夷受了一點風寒,回府便打了好幾個噴嚏,她趕緊喝了薑湯捂汗。搶救得很快,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一場。
為避免傳染給幾個孩子,她自覺在家裡休養了三五日,等她痊愈出來,這才得知外頭的事情。
就在他們去濮王府拜會的兩天後,趙禎設壇焚香,敬告天地、宗廟、皇陵,立趙宗實為皇子的事情。
次日,改名為趙曙的趙宗實乘肩輿入了宮。
緊接著,趙曙以皇子的身份在清居殿拜見皇帝,從此舉家遷往宮中居住,每日在內東門朝見。
八月三十的那天,高淼差人抬來一箱子金銀珠寶,說是給辛夷的「診費」,還說得了她的診治以後,皇子身子日漸大好,很是感恩雲雲。
事情變化得這麼快,令人始料不及。
嘉祐七年九月初一,趙曙進封了钜鹿郡公。
九月初五,皇帝祭太廟,饗明堂,大赦天下。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當年為阻止狄青任職樞密使並在狄青被貶一事上三番五次上奏的歐陽修,在官家麵前力諫傅九衢為樞密院副使。
此舉讓聖心大悅,同年九月中旬,傅九衢正式走馬上任,調任樞密院,輔佐天子以執兵政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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