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禁軍一排排整齊地步入寺廟,院子裡頓時尖叫聲四起。
惠治皺一下眉。
“郡王,可否借一步說話。”
傅九衢同他走到一側。
“大師請說。”
惠治道:“寺裡法會,敲年鐘,皆是莊重之事,禁軍大舉入寺搜查,恐會引發騷亂,讓人心不安……不如等法會後,香客離寺再行事?”
傅九衢看他一眼。
“法師言之有理。本王實不該如此簡單粗暴……”
他轉頭做了個手勢。
“你們集合搜查,溫柔點!”
禁軍們應一聲,沒有亂來,也沒有隨意出入禪房僧舍。他們讓寺廟裡的所有人彙集到廣場,按僧眾、香客、居士,男女分彆排列,有序檢查。
咚!
咚!
咚!
大相國寺的鐘聲敲響了。
嘉祐八年的正月初一在鐘聲裡到來。
菩薩沒有享受到信徒孝敬的頭炷香,仍然食用著昨年的殘香整個大相國寺的廟殿裡,充斥著緊張的氣氛。
“軍爺,軍爺,我們都是來上香的良民,不是亂黨……”
“排好排好,確認無誤,會放你們離開的。”
“唉!菩薩座前,廣陵郡王也太放肆了……”
“搜查亂黨搜查到廟裡來了……”
人群裡不時有人議論。
幾名禁軍走過來大聲嗬斥,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傅九衢從人群中間走過去,一排排地察看。
所有人都盯住他,屏息凝神。
從頭走到尾,他再一次走到了惠治的麵前。
惠治身邊跟著幾個和尚,傅九衢的目光掃過他們的臉,微微一笑。
“惠治法師,人可都到齊了?”
惠治叫來職事僧“德海,你去清點一下人數,報郡王知曉。”
德海應一聲,“是,師父。”
大相國寺人事繁雜,但分門彆類都很有章程,德海手上有名冊,按禪堂、齋房、客堂、庫房、大寮、藏經樓等各堂口,很快就清點完畢。
“住持師父,人都到齊了,全在院子裡。”
傅九衢麵不改色地從他手上接過冊子。
略微翻一遍,速度很快,快得沒有人相信他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可以清點好人數,可他將冊子一合,便清清楚楚地道:
“人數不對。少了一人。”
德海一怔,“郡王此言何意?這是鄙寺的花名冊,僧眾名單皆涵蓋在內……”
傅九衢掃過他和在場幾個大和尚的臉,麵帶笑容,但每一個字都極為冷漠。
“本王說少了一人,就少了一人。”
眾僧眼裡出現慍怒。
院落另一頭的香客們聽了,也是憤憤不平。
這是大相國寺,是皇家寺院,廣陵郡王是當成他家的後宅了嗎?太肆意妄為了。
傅九衢沒有讓他們憤怒太久。
“程蒼!”
一聲令下,程蒼捧著幾本冊子上來,交到惠治法師的麵前。
傅九衢道:“上次本王來廟裡查閱名冊,特地讓人謄抄了一份,後堂僧舍少了一人。是有人死亡,還是離寺,為何沒有記檔?”
惠治側目:“監院。”
一個住持當然不會麵麵俱到,什麼都管。
監院上前查看名錄,又讓人叫來磨頭。
“僧舍為何少了一人?”
四周都是逼視的目光,磨頭緊張得聲音都在顫抖。
“住持、監院,前些天確實有人……離寺。”
這麼大一個寺廟,人來人去,其實很正常,但都會留下來龍去脈的記檔。可是在監院的追問下,磨頭沒有拿出備檔,而是直接跪下了。
“這人來時,小僧是看他可憐,這才收留,哪知他走時不聲不響,小僧怕,怕被追究,就沒有記錄在案……”
傅九衢:“大師父行善濟人,為何會怕人追究?”
那磨頭的腦門上冷汗涔涔,不敢直視傅九衢的目光。
“他,他……麵有刺字……”
有刺字,必是受過黥刑,就是有犯罪記錄的人。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朝廷並沒有規定過犯過罪的人,就不可以入寺為僧。
除非是……逃犯。
傅九衢冷笑一聲。
“人去了何處,大師父可知情?”
“不,不知。小僧也是一時心軟,答應收留……”
磨頭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