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龍體欠安的消息已經傳了許久,但他一直沒有召辛夷入宮問診,眼下在他跟前看病的人,還是先前那幾個醫官。
這些人之前都隨侍在側,也都清楚辛夷給趙禎的用藥情況。
雖然辛夷不在,但不妨礙他們用辛夷的方子,繼續為趙禎治療。
“說也奇怪。”孫醫官拿著藥方,皺著眉頭道:“同樣的病,同樣的方子,為何在張小娘子手裡,官家就能痊愈,我等治了這麼久,就是不見起色呢?”
單醫官歎息一聲。
“官家這是心病啊。”
“不對。”孫醫官撇著嘴巴,“依我看,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得想法子找張小娘子來,給官家診診脈……”
“你這腦袋,怎麼是個榆木疙瘩?要是這個時候可以召見罪臣之婦前來問診,還用你來想法子?”
單醫官毫不留情地批評。
“謀大逆呀。誅九族的大罪,朝堂上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我可管不著那些我們做大夫的,隻管怎麼把病人的病瞧好,身子養好……”
“愚不可及,你要作死,我就不奉陪了。”
兩個醫官正在爭執不休,突然聽到外麵有人通報。
“京兆郡君帶了個民間大夫,求見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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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不肯見長公主,當然也不肯見到長公主府上的任何一個人。
辛夷這次入宮,用的是高淼給的令牌,她徑直找到皇子居所,求了高淼帶她到福寧殿。
趙禎今日身子不適,沒有上朝,剛打發走了幾個以探病為由前來諫言的臣子,火氣沒處發泄就聽到高淼帶來什麼民間大夫。
唉!
他知道是辛夷來了。
重重咳嗽幾聲歎口氣。
“傳她進來。”
他不該見辛夷,但久病的人,誰又不想找個高明的大夫呢?
皇帝也不例外。
辛夷沒帶丫頭,穿了一身男裝,拎著醫箱低頭走進來,和高淼齊齊行禮問安。
不待趙禎問起,高淼便率先請罪。
“全因兒媳擔心皇父的身子,這才擅自主張,去宮外請了辛夷,皇父要治罪,就治兒媳的罪好了。”
趙禎看著她們姐妹情深的樣子,哼一聲。
“治什麼罪?我這把老骨頭,在你們眼裡,就那麼喜歡治人的罪嗎?”
辛夷連忙笑道:“官家仁厚,官家是從古到今我所知道的帝王裡,最為仁厚的一位君主……”
趙禎冷不丁讓她拍了個馬屁,臉上溫和了幾分。
“行了,你心裡想什麼,朕還不知道嗎?若你今日是為了求情而來,那即刻就可以離開了。若當真是為朕瞧病而來,那除了瞧病,彆的什麼都不要說,不要問。”
辛夷:“臣婦省得。我們不說其他,更不提九哥一心為朝廷為官家,從無半點私心……我們就隻說官家的病情。隻要官家身子好了,我們一大家子,能保得衣食無憂,便足夠了……”
趙禎瞪她一眼。
“李福。看座。”
李福應一聲,端來兩張凳子。
一張給京兆郡君,一張給了辛夷。
辛夷坐在榻邊,放上脈枕。
“官家這病有些不對……”她示意趙禎吐舌,觀察片刻,道:“脈象弦細,恐有濕火入腎之憂……官家近來飲食可有濕毒之物?”
趙禎看李福。
李福道:“官家的飲食禦膳房皆有單子,等下小人就去找來,給娘子過目。”
辛夷點點頭,看著有氣無力的趙禎。
“我等一下給官家紮個針,再開兩副藥,吃完看看療效,不過單醫官說得也有些道理,官家這是心病,還得放寬心,好好調理才是……”
趙禎咳嗽兩聲,歎息道:“朕老了……這皇帝當得呀……唉!你讓阿九和他娘不要胡思亂想,有舅舅在,定能保你們一家老小安枕無憂。”
“官家……”
辛夷突然有點感動。
無論趙禎這個皇帝做得如何,對長公主和傅九衢,他是真正當親人來的。哪怕傅九衢是傅廣義的兒子,哪怕他也曾經有過懷疑,但在有些事情上,趙禎從來沒有含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