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寧還欲再言,被身邊的同僚給製止。
同僚朝他搖頭,示意他不要惹怒七爺。
穆少寧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手緊握成拳,骨節都泛了白。
正當他考慮著要不要寫信給家中,讓懷寧侯府派人來接小姑娘時,卻聽一陣馬蹄聲響,北鎮撫使已然策馬而去。
穆少寧愣了愣。
所有人都愣了愣。
有反應快的,當先喊道:“七爺!您乾什麼去啊?”
一人一馬疾馳而走,遠遠拋來的隻有簡短兩字。
“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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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終止於撫育堂門口。
郜世修騎在馬上,揚鞭而出。黑色長鞭宛若遊龍,氣勢萬鈞襲向大門。咚的重重一聲挾著雷霆之勢擴散到四周,震得門內人心慌。
門房裡走出個人來,打著哈欠嚷嚷:“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了。”
他打開一條門縫,先看見的是追上來剛剛勒馬的穆少寧,忍不住大喊:“走了就彆回來。把人送到這兒就行,三番兩次過來算什……”
話沒說完,駿馬嘶鳴聲起。馬蹄揚起瞬間用力,直接把微敞的大門踹開。
郜世修策馬馳騁而入。氣勢如虹。
跨過那道檻後,長鞭甩出直擊那至為無禮之人。
門房連退兩步沒能避開,褲帶被長鞭帶出的罡風撩到,應聲而斷。他嚇得跌坐在地,抖了半天,拽著褲子屁滾尿流地爬回屋中。
駿馬長驅直入,進到院內。
為了給孩子們好的生活環境,這裡粉牆黑瓦修葺得乾淨整潔。
此刻,裡麵並沒有孩子們歡快的笑聲傳出。取而代之的,是婦人惡狠狠的叫囂聲。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偷東西!”楊媽媽揮著手裡兩尺長的鐵戒尺,耀武揚威地大聲嗬斥:“我撫育堂裡沒有人敢偷東西。偏偏你,剛到就把這壞風氣帶進來。成何體統!”
小姑娘軟糯的聲音響起,帶著不服軟的硬氣:“我沒有!我沒偷!那玉墜是穆少爺臨分彆前給我的,不是偷的!”
院子裡,僅有八歲多的玲瓏和氣急敗壞的楊媽媽。其他孩子都在屋內,趴在窗戶邊,靜靜地往外看。
“還嘴硬。不是偷的?你一個克爹克娘的短命鬼,能有什麼好東西!那分明就是我的玉墜。是你從我屋子裡偷去的!”
“我沒偷!”玲瓏咬著牙不讓自己哭,“我就是沒偷!穆少爺可以作證!”
左右那姓穆的少爺即刻就走,不可能再回來了,楊媽媽的底氣又足了些,嘿笑著說:“你有本事就讓他回來啊。”說罷就是一陣笑。
笑聲未止,馬蹄聲近。
楊媽媽側頭看過去。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就見麵前有黑色遊龍飛馳而來。
長鞭在空中打了個響,橫掃楊媽媽麵龐。
撕裂聲起,血花飛濺。
楊媽媽捂著爛了的半邊臉,驚恐地尖著嗓子大叫。
穆少寧驅馬而至。
“把她拿下。”郜世修道:“送去官府。細查她這些年在撫育堂的一切行動。若是查不出,押入京中,交由大理寺查處。責令官府另擇良善之人接管這裡。”
尋常案件大理寺哪肯接?一旦送過去,便成了重案要案。不死也要刮層皮下來。
楊媽媽尖著嗓子嘶喊:“你敢!我可是縣太爺的親侄女!”
“是麼。”郜世修慢條斯理地整著手中長鞭,“那,就把楊縣令一起捉了吧。如有反抗——”
他勾唇淡笑,“格殺勿論。”
楊媽媽這才忘記了疼痛麵露驚恐。
能夠這般出口張狂隨意處置朝廷命官的,天底下能有幾個?!
她突然記起來,叔父說過,知府大人前些天告誡他,欽差曾經在蜀地出現過,讓他小心著點。這些年做父母官,叔父貪了不少銀子,若是欽差大人認真查起來,莫說能不能保住頭頂烏紗了,就連這命,怕是都要交待進去。
楊媽媽渾身抖若篩糠。
穆少寧下馬,兩三下把她扣住,順手從地上撈了一塊破木頭塞進她口中。
“還縣太爺的侄女。”穆少寧呲著牙冷哼,“咱們在京城裡辦事兒的時候,都沒人敢反抗質疑。小小縣令又算得了什麼!”
飛翎衛由皇上任命,直接向皇上負責,地位非同一般。北鎮撫司專理詔獄,以欽差之名巡審各處,各地官員無不恭敬相迎。哪裡還把一個心黑的惡婦放在眼中?
楊媽媽癱倒在地。
穆少寧押了楊媽媽而去。
郜世修視線掠過二人,轉向那個牆角處的孤單小身影,驅使著馬兒緩緩過去。
她的手紅腫得不成樣子,已經破了皮,若是得不到妥善治療,怕是以後都不能用了。當務之急是要儘快診治。且不能隨意碰觸。
垂眸看一眼她那孱弱的小身板,郜世修俯下.身去,修長的手指勾住她衣裳的後領,稍微用力,直接把人拎了上來,放到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