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在你名下?”鄧氏問:“你和侯爺商量過嗎。”
“沒有。”傅氏起身走到花架旁,撥弄著綠蘿垂下來的葉子,“我也有些拿不準要不要先把這主意告訴侯爺。”回頭一笑,對鄧氏道:“所以還想著要不要去找嫂嫂商量呢。可巧你就來了,正好先和你說說看。”
很顯然,傅氏有自己的顧忌。不然的話,直接把話和侯爺挑明便罷。鄧氏知道傅氏顧忌什麼,猶豫著說:“侯府那麼多……”
話沒說完,外頭響起了紅霜的聲音:“夫人,茶沏好了。”
姑嫂兩個默契地靜了下來沒再提及這個話題。
簾子掀開,進來的並非去泡茶的紅月,而是傅清言。紅月隨後而入,捧著紅漆梅花紋托盤進到屋裡,將茶盞依次放在了鄧氏和傅氏跟前。
傅氏問傅清言:“玲瓏呢?”
“她啊。”傅清言的眸中現出暖意,“被三小姐叫去了。好像是三小姐和三少爺有什麼衝突,到了大太太跟前爭執不下,喊了玲瓏去作證。”
傅氏忍俊不禁,側對著鄧氏說:“家裡那兩個活寶,一刻也不得閒。平時少寧不在家就罷了。一在家待久,倆人準得鬨起來。”
“現在不怕了。”鄧氏笑道:“有玲瓏呢。”
“這倒是。”傅氏說:“兄妹倆都喜歡玲瓏,她一說和,兩人就不鬨了。”
說著話的功夫,鄧氏和傅氏端起茶盞來飲。
掀開茶蓋,茶香四溢。
傅氏“咦”了聲,試著抿一口。
鄧氏麵帶疑惑著慢慢飲著。
半晌後傅氏先開了口問:“這茶是怎麼回事?”
紅月還沒開口,傅清言已經反問:“姑母看是怎麼回事?”
傅氏笑道:“若是可以看得出我就不必問了。”
鄧氏嘗著手裡這個茶有點苦有點甜,好喝,是綠茶的味道卻又不完全是綠茶的味道,就喚了紅月,也問:“這是什麼茶?”
紅月囁喏著答不上來。
傅清言含笑道:“母親問她,她是說不出來的。因為玲瓏泡這茶的時候,讓丫鬟去準備東西了,隻我在旁邊一直看著。”
“玲瓏泡的?”傅氏和鄧氏都大為驚訝。
“是。”提到剛才的情形,傅清言的語氣不禁柔和了下來,道:“母親的那一杯,她加了甜杏仁和蜂蜜到綠茶中。說是看到母親剛才咳聲不止,這樣泡茶止咳潤肺,對身體好。還特意告訴我做法,讓我回去後給您也這樣泡著喝。至於姑母的,她是用白術和甘草煮了水,再用這水泡綠茶。姑母最近臉色不太好,這茶能夠益氣生血。”
鄧氏讚道:“這孩子真懂事。”
“是懂事。”傅氏把聲音放輕,“她家人是做茶生意的,想來知道這些比較多。”
推己及人。想到自己失去女兒的痛苦,再提到玲瓏的遭遇,傅氏的心裡也不好過。
半晌後,傅氏歎道:“這孩子也是有心了。”
鄧氏有心想要打趣她讓她心情好些,剛才看她是頭回喝這茶,就道,“你可是沾了我的光了。我不來,玲瓏也沒這麼折騰著給你弄。”
“話可不是這麼說。”傅氏袒護玲瓏,“平日裡我不讓她去廚房和茶水間。如今你來了我少看了幾眼,她才跟著鑽了過去。”
她這話是實話。
高門大戶的女兒們,有哪一個會往那些地方去?
不過,鄧氏也有此看出傅氏是真喜歡那小姑娘,就笑著沒多說什麼。
傅清言知道母親和姑母有話要說。他本也是想把玲瓏花費的心思告訴給長輩們聽,既然說完了,他也不再停留,出屋去習武場尋穆承輅去。
傅氏之子穆承輅走武路,打算考武舉上戰場,功夫很不錯,每日都在習武場苦練。這個時候去那裡,一準能尋得到人。
等到傅清言的身影消失後,鄧氏方才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其實,我是不太讚同你把她養在你名下的。侯爺已經有好幾個孩子了,再多一個姑娘,怕是不太好。”
她這話說得含蓄,不過傅氏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
侯府不光她自己的孩子。還有先侯夫人的幾個孩子。
其實這也是傅氏自己擔憂的。
“可我是真想養著這個孩子。”傅氏平素性子溫和,倔勁兒上來後也是十頭牛也拉不回的,“他們若是容不得她,大不了我買個宅子,帶著她另過。總之不會讓她受委屈。”
鄧氏被小姑子這賭氣的話逗笑了。
即便是已經出嫁為人母了,可在鄧氏的眼裡,眼前這個還是那脾氣倔強,說不肯嫁就不肯嫁的少女一般。
“我就是說在記在你名下不合適而已。”鄧氏握了傅氏的手道:“又沒說沒辦法養著她。”
傅氏一聽急了,“不養在我名下,難不成就讓她做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我既是要養著她,總得保她往後的日子順順和和的。斷然不能讓人隨意欺負了她!”
“看你這急的。”鄧氏拿起傅氏跟前的茶盞,塞到她手裡,“你可多喝喝茶吧。改天讓玲瓏給你泡個凝神靜氣的。”
傅氏聽後,忍俊不禁,笑著抿了口茶。
自從嫂嫂入了門後,多年來一直和她關係非常好。
如今母親過世多年。也就在這個嫂嫂跟前,她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
把茶盞擱下後,傅氏道:“你若是不同意,總得幫我想個章程出來。如果說一點轍都沒有,我可不依。”
“辦法有是有。不過,總得看看父親和茂山的意思,再問問侯爺,最後還等請示七爺。”
傅氏沒料到鄧氏居然有法子解決,忍不住問:“什麼辦法?”又道:“隻要這法子好,我自然去勸父親和兄長。也……儘力說服七爺。”
鄧氏說道:“這法子倒也不難。”
她略頓了頓,才慢慢開口:“我想著,不如把玲瓏的名字記在傅家。”
“傅家!”傅氏訝然。
“對。記在我和茂山名下,由你養著。這孩子乖巧懂事,我喜歡得緊。”鄧氏說道:“家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最簡單不過。往後就說玲瓏是傅家遠親的孩子,來投靠我們,把玲瓏記在我名下。你既是她的姑母,再由你來養著她,旁人半點都不能多說什麼。”
生怕傅氏多想,鄧氏又道:“這事兒和父親說一聲,一準能成。你又不是不知道,父親最疼你。老爺子大老遠趕過來,一直和我們說,玲瓏是傅家的大恩人,千萬要善待這個小姑娘。還說往後玲瓏一切的花用都由他來出,以後她出嫁,老爺子也要給她準備一份體麵嫁妝。這些可都是剛才來的路上,一遍遍嘮叨給我們聽的。”
傅氏聽後,淚盈於睫。
這些日子她在病中神誌不清,害得老父親為她擔憂,短短兩年就蒼老了許多。
傅氏握著鄧氏的手,說不出話。
鄧氏笑道:“就這麼說好了。走,咱們去找他們去。跟你說,我剛才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也嚇了一跳。現在想想,卻是怎麼都比養在你名下合適。”
侯府裡,侯爺子女好幾人,且不都是傅氏所生,還有先侯夫人留下的子嗣。
如果傅氏做主收下玲瓏,侯府嫡出的孩子多了一個。萬一先侯夫人留下的孩子們鬨起來,豈不是傷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