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媽媽以前也幫忙做過這種事情,不疑有他,聽聞後應聲而去。
玲瓏讓程九把柳如兒叫過來。
去叫柳如兒之前,程九悄聲告訴玲瓏:“此人與大皇子府賬房何江保有染。那何江保是大皇子心腹。若她和小姐私談,怕是會牽扯到那何江保身上。”
玲瓏驀地側頭看向程九。
程九咧了咧嘴,渾不在意的神色中,掩藏的是滿滿自信。
直到這個時候玲瓏方才意識到,其實程九布下了這個局,為的是那何江保。而不是柳如兒。柳如兒不過是他計劃裡的一個跳板罷了。
說來也是。
之前她還想著,為什麼柳如兒能夠知道大皇子妃懷孕一事事關重大,還特意地悄聲提醒她。畢竟柳如兒人在內宅,又是個妾室,沒可能接觸到外頭那些事情。
現下想來,柳如兒能夠理清一些關鍵之處,或許和那個名叫何江保的人有點關係。
程九見玲瓏悟了,便腳步匆匆地往另一個屋子去。
玲瓏轉到了旁邊的一個廳裡來等著。
沒多久,程九來叩門。得了允許後程九把門推開,進來的卻不是他,而是個漂亮的綰著發髻的小婦人。
柳如兒沒說自己是怎麼著去而複返的。上前認真行了禮後,拿出個絡子來碰到了玲瓏跟前。
“知道最近會來品茗閣,我特意提前打了個絡子。”她道:“昨天晚上才剛剛收尾,沒想到今日就用上了。可是真巧。”
玲瓏接過絡子細看。
沒甚特彆的,繩線和走線都屬中等,不功不過。
不過上麵的結倒是有點意思。居然是個“同心結”。
“聽聞小姐定親了,”柳如兒拿著帕子半掩著口笑,“特意送您的。”
雖然她說得誠懇,玲瓏卻是不能想得那麼簡單。試問大皇子府的一個妾室,犯得著這般用心忙活半天隻是為了祝福她?
同心。應該也有同心協力的意思在。
或許是說一起把大皇子搞下去?
之前柳如兒主動在玲瓏跟前說起汪氏有孕的事情時,玲瓏就暗讚了這人了一聲。因為她沒料到這人倒是機靈聰慧得很。她不過是讓趙宇、程九和柳如兒接觸了下,柳如兒竟然能夠把由頭想到了她身上。
既然對方主動過來攀談,自然是直截了當地說話更合適。
玲瓏微笑,把同心結的絡子收入袖袋,“既然柳姨娘給的誠心,那我就誠心收下了。”
她的乾脆讓柳如兒眼睛一亮。
柳如兒是想試試看這個傅四小姐到底有幾分能耐,能不能合作。倘若是和個連話都聽不懂的蠢笨人來往,那可真是要累死。一個不小心還會害得自己倒栽進去。
之前雖然大皇子妃不住誇讚傅四小姐,可大皇子對這位可沒什麼好話。
現下傅四小姐說了“誠心”二字,可見是懂了意思,這讓柳如兒的希望也升了起來。
時間不多。柳如兒沒有多耽擱時間,上前幾步湊到了玲瓏跟前問:“小姐可知道,大皇子身邊有個西席叫做胡立?”
這個不是什麼秘密。玲瓏早在打聽大皇子府之前就知道了,遂點點頭。
柳如兒再問:“那小姐知道不知道大皇子府的賬房叫什麼?”
之前的話玲瓏確實是不知道的。可程九在她過來之前剛剛告訴過她,回想起來非常容易。
玲瓏就道:“何江保。”
這個名字一出來,柳如兒不由地睜大了漂亮的眼睛。
這是她手裡的籌碼。
可是她的籌碼還沒亮出來,對方卻已經有了底。
柳如兒的心裡開始有些忐忑,麵上卻不顯現,捏著發梢嬌嬌地笑著,問道:“小姐想不想拉攏他?”
玲瓏考慮了下,說道:“為什麼這樣問。”
“若您想拉攏他,有我呀。”柳如兒旋身坐到了玲瓏身邊的椅子上,哧哧地笑著,“那何江保肖想我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隻不過我一直沒讓他得逞。倘若小姐肯的話,我就搭上他這條賊船。”
她悄悄觀察著玲瓏的神色,等著玲瓏的回答。
誰料玲瓏卻是輕笑了聲,答非所問地說道:“柳姨娘好算計。”
柳如兒怔了怔。
玲瓏緩步上前邁出四五尺,離開柳如兒有些遠了方才淡淡說道:“我不過是想讓你辦事。你行就行,不行我找旁人。至於你是通過什麼手段、什麼辦法,無需問我,也不該由我來做決定。依著你剛才的話來看,我倒是應該直接去尋那何賬房了。既然他本事那麼大,我直接尋他就可以,何至於和你合作?”
慢慢轉身,她朝柳如兒勾了勾唇角,“這樣看來,柳姨娘倒是那個多餘的了。”
雖然心裡早有防備,知道長樂郡主是個有主意的,可是柳如兒怎麼也沒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年少天真不諳世事的少女居然那麼不好糊弄。
她臉色變了幾變,好不容易控製住情緒沒讓自己顯得太過狼狽,勉強笑道:“您真是多慮了。”
“多慮不多慮我不知道。”玲瓏忽地斂起笑容,眼神淩厲地望著柳如兒,“我隻知道柳姨娘在趙宇和程九跟前斷然不敢如此,所以才尋我來做這筆‘交易’。思來想去,不過是欺我年少而已。”
柳如兒猛然站了起來,俏臉上陰霾初現。
玲瓏拂袖而去。
不過她還沒走到門口,柳如兒就緊追過來。
柳如兒沒那個膽量拉她衣裳,隻能拎著裙擺跑快一點攔住了她的去路,急匆匆地說:“郡主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剛才沒有全說實話。”
玲瓏停下了步子,沒有看她,隻盯著門上的雕花紋飾。
因為緊張和後怕的關係,柳如兒氣喘籲籲,壓低聲音急切地道:“我剛才說錯了。我和那何江保其實……其實已經有過幾次‘私交’。我原打算著借了他的力量出府去,後來才發現他居然是大皇子的心腹。這樣一來,我怕自己更難出去。因為他就算會同意我近身,不代表他會為了我去背叛大皇子,讓大皇子放人。要知道大皇子很少讓女人進府,但凡進得去的,就再也出不來了。我原想用我的自由來交換郡主的一個承諾,誰知郡主料事如神,我、我……”
柳如兒是真的急了,說話愈發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玲瓏這個時候方才朝她望了一眼。
這一眼裡,沒有蔑視,沒有鄙夷,隻有平靜。
這般的平靜給了柳如兒莫大的希望。
她知道郡主不好糊弄,也知道郡主自幼跟著郜七爺長大,是個最言出必行的人。
於是柳如兒低垂著頭,扶著膝蓋緩緩跪到了地上,哽咽著言辭懇切地說:“我願意幫郡主做事。隻求一點。事成之後,郡主保我一命。我想隱姓埋名離開大皇子府,離開京城。”
玲瓏細觀她神色,確定她這次是真情實意地說了這番話,絕無半點虛假,遂輕點了頭。
“好。”她說,“我答應你。”
·
柳如兒走後,玲瓏心中塞著太多的事情,反而是睡不著了,索性去了庫房與大家一同查看茶葉。
待到從庫房出來,夕陽都要消失不見。昏暗的天上現出灰色,隱約有了幾點星子。
看看天色已晚,想著七叔叔如果真來接她的話,最晚也就這個時候了。玲瓏便命人開始收拾東西,打算著回家的事宜。
剛剛收拾妥當,把在路上要吃的點心塞進那個小櫃子裡,就有人來稟,說是七爺來了,親自接了郡主歸家。
玲瓏快步跑了出去,拉了郜世修上車。
車子在路上平穩地行駛著。許多人家都點了燈,撩開車簾去看,昏沉的夜裡,星星點點的燈火次第點綴著,好似空中繁星一般,煞是好看。
玲瓏百看不厭,一直掀開一點車簾往外瞧。誰知看得正高興呢,車簾突然離了她的手,被人拽著重新放了下來,把車窗遮掩好。
看不到外頭的美景了,玲瓏不高興,坐正身子譴責那始作俑者:“七叔叔,你不能太欺負人了。我正看得好好呢。”
“那又如何?”郜世修的語氣淡淡,“今天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做。是你失信在先。我這樣沒甚不對。”
玲瓏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之前七叔叔問她的“懂了嗎”。
問題是她後來一直想著柳如兒和大皇子那邊,把這件事,給忘了。而且就算她總是在想著這個問題,也不見得能夠想出來答案。
玲瓏大感不好意思,心虛地用眼角偷偷去瞄郜世修。
看著小丫頭那理虧的模樣,郜世修忍俊不禁,好心提醒她:“你非常高興的時候會怎樣?”
會怎樣?
玲瓏認真思考著,忽地有了個念頭,便湊上前去,準備在七叔叔的臉頰上輕輕親一下。
以前都這樣做的。沒什麼大問題。
哪知道這次陡然出了意外。
她明明對著的是七叔叔的臉頰,他卻不經意間側過來頭看她。
然後,那個輕吻好巧不巧地就落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