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引了他們往皇上的靜寧宮去。
皇上年紀大了,經曆了這樣一係列的事情,終是有些熬不住。再加上前幾日沈皇後那般的做法讓他徹底寒了心。靖德帝索性把朝中事務交給了太子和郜七爺來辦。他則靜臥在床歇息。
今日淩老大夫來給他看診,恰逢他身子略有不適,躺在床上。前來的幾人都是自家後輩,沒甚需要戒備的。靖德帝索性和衣躺在床上歇著。待到淩老大夫過來診脈也沒起身,隻讓眾人平身後,他就把手擱在了床側。
當年還是太子的靖德帝遭到暗算,一病不起。還是孟大將軍背著他四處尋找名醫,求到了淩忠樹的跟前。又在淩忠樹的家中休養了好一段時間方才痊愈。
所以,靖德帝、孟大將軍和淩忠樹的關係非同尋常。這次淩老爺子來京,沒和旁人講,唯獨通知了孟大將軍。
“陛下身子無礙,”許久後淩老先生道,“不過需要好生靜養。另外,草民另有事情要和陛下說,隻不過不知該怎麼開這個口。”
當年自己被淩老先生救了性命的情形曆曆在目。靖德帝並非不知感恩圖報之人,聞言不悅道:“你說就說。這樣吞吞吐吐像什麼樣子。”又說,“彆草民啊之類,太過見外。如那時候咱們倆尋常說話樣子就行。”
兩人幾十年沒見麵了。他不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跟前是這樣唯唯諾諾的樣子。
雖然話是這麼講,可眼前的人終究不是當年的太子爺了,而是當今聖上。
淩老大夫斟酌了半晌,慢吞吞說道;“我啊,給你說個事兒。你彆太激動。”
靖德帝心說自己都經曆過大風大浪了,兄弟鬩牆兒子逼宮媳婦兒想作亂斷了個手如今半死不活的都已經見過……
還怕什麼?
故而靖德帝十分不屑地嗤了聲,擺擺手,“有話快說。扭扭捏捏像什麼樣子。”
皇上都說要快些講了,淩老大夫自然遵命,直截了當地蹦出來一句:“其實現下這位喬大人,不是我外孫。他本名方明暉,是方博林的兒子。”
燦爛的笑容僵在臉上。靖德帝本是小憩合上了眼,這時候不敢置信地慢慢掀開一點眼皮,望向‘喬玉哲’,再去看淩老大夫,猶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看他一臉震驚的樣子,淩老大夫反而不緊張了,笑眯眯地說:“我們家玉哲其實是方博林的兒子。”頓了下,強調,“唯一的。”想想落下了一個人,再指指玲瓏:“這是他妹妹。方博林的女兒。明昭。”
短短幾句話,在大殿裡頭蕩啊蕩的,久久不散。
淩玉轉頭看看身邊幾個人,都沒有太過驚訝的樣子,微慍,小聲埋怨,“敢情就我不知道?!”
靖德帝也是自幼習武之人,淩玉這些話他聽了個清楚。
“我也不知道!”靖德帝把床邊放的小桌子拍得啪啪響,“這麼久了,都沒人跟我說一聲!”
淩老大夫袖著手,弓著背,說,“您這現在不是知道了嘛。”
靖德帝大怒,“居然瞞了我那麼久!”
淩忠樹立刻裝傻,“瞞你什麼了?”
“他們!”靖德帝指了那兄妹倆,喬玉哲,喝道:“他們居然膽敢欺瞞朕!”
淩忠樹好心提醒,“當時小女娃才多大?不記事也正常。她沒瞞著,就是不記得了。”
靖德帝指了喬玉哲喝問:“那他呢!”
“他啊……”淩忠樹一臉正色地說:“之前他不過是……失憶了。”
“失憶?”靖德帝半眯起眼,冷笑道:“你騙誰呢你。失憶了還能考個狀元出來?!”
喬玉哲眨眨眼睛,十分誠懇地說:“是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從井裡出來,全身受了傷,外祖父救了我後看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好心收留。”說著一歎,“或許是家族淵源,所以過目不忘,不小心就考了個狀元出來。”
靖德帝快被氣傻了,扭過頭去嗤了一聲,彆臉過來叱責淩忠樹,“說得好聽!姑且就算他失憶了。你呢?哦,你也不認得自家外孫了?”
淩忠樹一拊掌,“這倒不是。”後嘿嘿一笑,“老朽年紀太大,得了老年症,忽而記性好,忽而記性差。再說了,倆孩子那麼像,認錯了也是有的。”
看著相貌五官截然不同的淩玉和方明暉,靖德帝差點氣得暈厥,“什麼老年症?朕那麼大歲數了都沒得。你糊弄誰呢你!”
這個時候,郜老太爺插了話,滿臉茫然的說,“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乾什麼?”而後低頭歎息,“唉,確實,人一老咯,記性不好了。”
看著一本正經裝傻的老定國公,屋裡人都憋不住,哧哧地笑。
靖德帝大怒,一把拉過旁邊的錦被扯上來蓋住了臉。
這幫子不講理的莽夫!
……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