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
聲如雷,勢若濤
天地仿佛在一瞬間崩塌,連原本明曜的日光在這一刻仿佛都晦暗了許多。耳邊是眾宮人抑製不住的驚叫聲。
西華門一片慌亂。
有被帳篷壓倒在地的,也有在閃躲之中不慎掉入裂口的,更有為著金銀財務冒險返回帳篷,卻在下一瞬被傾壓在地。
緊緊抱著懷裡有些顫抖的小孩兒,哪怕自有懷疑以來,胤礽私下裡查過無數資料,然而都比不下早前這般觸目驚心。
“這便是天地之威嗎?”
前往景山的路上,回憶著早前呆呆地雜亂不堪的場景,胤礽忍不住低聲輕喃道。
“這麼晚了,殿下怎的還未歇下?”胤礽還在亂想之際,幃帳外,就見一身灰褐長袍的桂嬤嬤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之上,赫然是一座青玉色的湯盅。
幃帳被掀開的一瞬,絲絲縷縷月華傾瀉而入。胤礽這才恍然發覺,天色確實已經不早了。
熟悉地味道撲麵而來,看著桌邊正在忙活著的老人,胤礽微微皺眉,很快又笑著道:
“勞嬤嬤費心了,白日裡孤一直跟在汗阿瑪旁邊,並未受到驚嚇。如今各地藥材緊缺,還是莫言浪費到孤身上才是。”
“殿下說笑了,您身子尊貴,便是一絲一毫,也斷沒有輕乎的道理。”話雖如此,見自家小主子麵色同尋常並無二異,桂嬤嬤手上的動作到底慢了下來。
胤礽看了眼桌上還泛著熱氣兒的湯水:“汀蘭跟小夏子幾個今日怕是受驚不小,如今不比宮裡,幾位太醫眼瞧著忙不過來,勞嬤嬤多照看一二。”
作為當年赫舍裡皇後的心腹宮女,桂嬤嬤醫術自是非常不錯的。
“能伺候殿下,是奴婢們幾世修來的福氣。”輕歎了口氣,年長的嬤嬤到底將東西重新收了起來。
打發小宮女將湯藥送去,桂嬤嬤這才轉身看向一旁的小主子。
炎炎酷暑,便是夜裡也未有片刻鬆快,胤礽上身隻著了一件單薄的寑衣,這會兒正坐在床邊,手裡還拿著一本有些發黃了的書冊。袖口處,正被一雙肉乎乎的小手緊緊
攥著。
瞧見這雙小肉手,桂嬤嬤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歎了口氣:
“自地動以來這麼些時日,承乾宮那位除了每日打發人問過幾句,竟是絲毫不提要將阿哥爺接回去。”
到底不是親生的骨肉,便是麵上再親,到底還是不一樣的。桂嬤嬤輕輕搖了搖頭。
床榻上,胤礽不免有些意外,執著書冊的手也落了下來,須臾又想到了什麼:“孤白日還去看了三弟,太醫說除了受到驚嚇外並無他礙,隻麵上瞧著卻有些不好。”
“還有大哥,往日那般生龍活虎,這段時日也被惠嬪娘娘拘在一處養病。”
眼下宮裡攏共四位阿哥,一下病倒兩位,也怨不得佟佳貴妃不敢接手。若是在太子這兒無事,一回去便生了症候,佟佳氏怕是多少張嘴也說不清。
然道理如此,小四到底是對方名義上的養子,又在身下養了這麼些時日,這般態度,著實讓人心生涼意。
看著床榻內側,這會兒正睡地四仰八叉的小家夥,胤礽不知怎麼想的,突然開口道:
“那那位烏雅貴人呢?”
“烏雅貴人素來本分……”桂嬤嬤並未多言,然而隻單單兩字,對方態度便已經再明朗不過了。
睡夢中的小四仍是一無所覺,胤礽聞言便沒再多問一句,隻沉默著將被自己對方踢落的薄毯重新蓋上。
“若孤的額娘還在,也會像那日榮嬪娘娘保護三弟一般,將保成牢牢護在身下嗎。”昏黃的燈光下,胤礽低垂的眼睫微微顫了顫。
桂嬤嬤忍不住兩眼一酸:“會的,皇後娘娘最是愛惜殿下,殿下剛出生那會兒穿的衣裳,都是娘娘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並不意外這個回答,緊握著手裡的書冊,胤礽不免低頭靜默了片刻,就在一旁桂嬤嬤忍不住開口之際,就見床榻上的胤礽突然抬頭,一雙烏溜溜的杏眼說不出地認真:
“不過孤跟三弟不一樣,孤可以保護額娘,不會讓皇額娘為孤受傷………”
話音剛落,桂嬤嬤眼淚瞬間便流了下來了。
翌日,胤礽剛靠近禦帳,便聽得裡間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聽到太子爺過來,梁九功忙親自迎了出來。
“太子殿下,萬歲爺這會兒怕是不大方便,
要不您先到一旁的茶室休息片刻?”敏銳地察覺出對方額頭上不斷溢出的汗意,胤礽單手覆後,輕輕點了點頭。
“汗阿瑪忙著便是,左右孤此番過來未有什麼要事。”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去,胤礽手裡的茶水都換過了兩輪,隔壁爭執聲方才有消停地架勢。
然而走進禦帳,內裡卻並未如自個兒想象的那般氣氛緊張。這會兒官員已然走的差不多了,禦案旁,隻留張英一人陪侍在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