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去歲贈藥之恩,裕親王府上下皆是銘感五內。進宮前,阿瑪特意囑咐保綬,定要前來拜見太子殿下。”
當然裕親王原話是,太子殿下行事磊落,乃當今皇室難得有君子德行之人。更何況殿下於醫藥一道極是精深,若能有一二交情,想來阿瑪日後也不必在為你操心了。
其實自去歲見識過胤礽的厲害之後,福全心下便頗為後悔,早年因長子體弱也有自己不願同阿哥們過多牽扯之故,推拒了萬歲爺教保綬入尚書房讀書的恩典。如若不然,幾年的情分下來,以太子殿下的心性,若是保綬日後出了什麼事,必然不會視若無睹。
雖是致謝,來人語氣卻帶著幾分親近之意,娓娓道來絲毫不教人覺得突兀反感,其中分寸,倒是頗得其父真傳。
想來即使自小體弱多病,福全對這位長子的看中卻仍是半分未減。
想到每每逢年過節,裕親王府那一連串加厚的禮單,饒是胤礽,心下也不由喟歎,王伯當真一番拳拳愛子之心。連常日裡最忌諱的與皇子私交,都顧不得許多了。
在這種時候,如此旗幟鮮明的前來毓慶宮,其中含義,相信謹慎了大半輩子的裕親王不會不明白。
“堂弟客氣了,王伯同汗阿瑪乃骨血相連的親兄弟,況且當日之事,汗阿瑪心中並非也毫無掛礙。”
或許吧,輕抿了一口茶水,保綬麵上仍帶著三分淺笑,心下卻不覺多了幾分悲涼。早年滅鼇拜平三藩,為了萬歲爺,阿瑪可謂幾度出生入死,到頭來仍要為了大阿哥的冒進背負諸般惡名。
也是,兄弟再怎麼親近,跟兒L子比又算的了什麼?見自家爺麵色有些不對,一旁的瓜爾佳氏忙輕攏了攏對方的袖口,溫熱的掌心帶著些許寬慰。
保綬很快回過神兒L來,對著上首胤礽歉然道。
“抱歉,是保綬失儀了!”
“無妨!不過人之常情罷了。”不論怎麼說,這事都是自家汗阿瑪做的不地道。眼前之人如此,反倒教胤礽瞧出幾分真實來。接下來的一番閒談中,倒也少了些許客套。
保綬何等機敏之人,很快便瞧出了幾分,看來傳言也非儘是虛妄,起碼這位太子殿下,確實欣賞心性坦蕩之輩………
宮中從來最是藏不住消息,保綬兩口子過來時並未刻意掩飾。宮裡一眾阿哥們,這會兒L真正成家的也唯有大阿哥一人。聽說有新人過來,胤禟幾個小的也顛顛地跑來看熱鬨。
“這就是新嫂嫂吧!瞧著果真是氣度不凡!”就是能長地再好看些就好了,看著同大福晉如出一轍的大氣端良,小九心下不由暗道。
嘖,幾年過去,汗阿瑪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看來他日後的福晉可得想法子讓額娘來挑。
額娘必然跟自己一樣,喜歡長得好的。這些年沒事兒L就往太子哥哥的毓慶宮跑,胤禟覺得自個兒L審美的眼光都大大提高了呢!
年長些的胤祉胤禛等人皆是目不斜視,餘光卻不由打量著二人。不得不說,這一刻,幾位性子截然不同的阿哥們思維難得同步了許多。
得嘞,汗阿瑪喜好如此明顯,看來日後想要紅袖添香,佳人在側怕是難嘍。自詡文藝青年的胤祉心下可謂一片哇涼。
不得不說,胤礽這一眾兄弟們過多或少的遺傳了自家阿瑪的顏狗屬性。就連麵上看起來嚴肅古板的胤禛,私底下真正偏愛的,也是如舊時謝安這般的才思敏捷,意趣風流之輩。
不經意間將一眾弟弟表情收入眼中,胤礽心下不免有些失笑。
許是太子在眾阿哥們心下屬實威望太過,這會兒L大家竟不約而同地忽視了裕親王世子上門兒L所帶來的政治意味,轉而關心起自個兒L未來福晉了。
當然本身心思活絡的八阿哥除外。
有賴康熙這些時日的重視,本身才氣能力皆不凡的八阿哥適時抓住機會,成功在一眾阿哥們中脫穎而出。有了這份看中,加之八阿哥虛歲已至十二,眼見過幾年便可上朝參政,又同九十兩位阿哥交好,在宮中處境好了不知好了多少。
起碼這紫禁城中,也算有了自己的班底人手。
然出身帶來的影響仍是難以逾越的,即便自身優秀無可遮掩,但僅是在尚書房這一畝三分地,願與之真正交好的宗室皇親仍不過寥寥。就連裕親王府的三阿哥保泰,也都是胤禩花費了極大心思,方才有了如今的情分。
但比起真正意義上的嫡長子,世子,一個庶三子的份量又有多少呢?更不用提影響裕親王伯的立場了。
看著眼前神色誠懇的保綬,胤禩微微垂眸,溫潤的淺笑下卻是說不出的複雜。
這便是東宮之尊嗎?不費吹灰之力地便能得到旁人費勁心機也得不到的一切?
保綬夫婦並未多留,二人離開後,胤禟幾人卻心安理得地留在毓慶宮蹭吃蹭喝,離開時還在四阿哥幾乎快要黑成鍋底的臉色下,輕車熟路地順走了好幾壇果子酒。
若非還不到放肆喝酒的年紀,胤禟這家夥恨不得將毓慶宮這些美酒搬空了去。
“二哥!九弟這般,您為免過於驕縱了些!”
待一眾人走後,胤禛黑著個臉坐在下首,心下仍是氣悶不已。
呦!連太子都不叫了,可見這人已經氣的不行。說來也奇,同為毓慶宮的常客,若說這倆人在眾兄弟間接觸也不算少,偏這些年就跟鬥雞眼一般,誰也看不慣誰。
這或許就是天生的氣場不合?
施施然地押了口茶水,胤礽不免好笑搖頭。
“九弟常日裡雖浪蕩了些,心下卻也極有分寸,不過些許口腹之物罷了。你看一旁放著的數瓶丹丸,九弟他又何曾動過半分?且這些年,有什麼好東西,九弟不也第一時間送過來嗎?”
“可即使如此,老九這也太過沒分寸了些。”
胤禛又何嘗不知,隻心下仍覺這人態度過於隨便了。
“不說旁的,若是十三弟去你那兒L隨意拿了些不甚值當的東西,四弟可會覺得他過於驕縱?”
“這如何能一樣,殿下您是太子………”
“所以呢?”胤礽撫掌反問,如水一般明澈的眸子淡淡的落在了來人身上:“因為太子之尊,孤就要將自己活成一座珍而貴之的玉像,時刻等著旁人供奉敬仰不成?”
不知何時起,宮人們早已儘數退下,諾大的內殿,隻餘兄弟二人。胤礽這話說的隨意,甚至隱約還帶著些許笑意,然對麵的胤禛卻是瞬間怔在了原地。半響方才憋紅了臉訥訥道:
“二哥,臣弟絕無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