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1 / 2)

即便早已經知曉自家阿瑪的智慧,這一刻,納蘭容若依舊為對方的敏銳而震驚。

是的,作為康熙帝某種程度上的知交好友,心腹之一。這些年,從萬歲爺偶爾流出的隻言片語,甚至對於太子殿下過分尊重的行徑,納蘭容若心下並非沒有揣測。

可這些揣測委實過於玄幻,加之同太子殿下關係不錯,這些年便是父親明珠也從未提過。卻是不想……

“也不知,朝堂之上,如阿瑪您這樣的明眼之人能有多少?”

事實上,明眼人哪裡都不缺,尤其朝堂之上。這些年眼見太子越少過問朝事,暗自思量者不再少數,起碼當前幾位入朝的阿哥,已經有人暗暗開始下注。

隨著幾位阿哥陸續出宮開府,明眼人都能看出,新一輪的爭鬥即將拉開序幕。

隻可惜,所有人都估錯了老爺子的尿性。本以為分封之事已經夠惱人了。誰知三月初,五貝勒胤祺賜婚五品員外郎之女他塔喇氏可謂驚掉了前朝一眾人的下巴。

五品員外郎之女在一眾阿哥福晉中是什麼概念,那是側福晉都夠不上的存在。上到大福晉,下到三四兩位福晉,哪個不是出身大族,阿瑪最低也是正一品大臣。

更何況五阿哥府中,已經有了一位生下長子的側福晉劉佳氏,其父還是正一八經的四品知府,按理比之他塔喇氏這個正兒八經的福晉都還要高上一頭。這是生怕兒子後院太安靜還是怎麼?

肉眼可見,五貝勒這內院很長一段時間絕對消停不了。

這旨賜婚一出,本來還羨慕“五哥”還未入朝便得了貝勒位置的幾位阿哥齊齊閉上了嘴吧。

顯然自家老爺子這紅棗配上巴掌的套路用的極六。

論麵子和裡子哪個重要?六七八三位阿哥表示,爵位可以再掙,妻族那可是要跟著自個兒一輩子的。事關的可是日後兒女的教養和體麵。

被自家阿瑪暗戳戳地坑了一把,不提接到聖旨的胤祺這會兒是何等滋味。六阿哥胤祚這廂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緊接著便被賜婚禮部尚書嫡幼女鈕鈷祿氏。

繼五阿哥之後,六阿哥胤祚這下也麻了。

禮部尚書,鈕鈷祿氏,單拿出來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親事,誰也不敢說萬歲爺不疼自個兒親兒子。關鍵是這會兒兩年多過去,禮部已經被自家三哥掌握地差不離了,等閒再沒六阿哥插上一腳的份兒。

甚至因著這個,還要被三哥暗暗提防,得不償失。

就說鈕鈷祿氏,永壽宮鈕鈷祿貴妃,甚至十阿哥可還在呢!比之禮部尚書這個旁了又旁甚至即將退休的旁係子弟,鈕鈷祿一族閒瘋了也不可能將家族力量用在六阿哥身上。

總之,這門兒親事也就瞧著光鮮,內裡其實不過麵兒上光。可偏生因著鈕鈷祿氏這份兒麵兒,因著牢牢壓在四妃頭頂上,掌握者宮權的貴妃,永和宮德妃母子也等閒也不敢慢待六福晉半分。

這口氣,當真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合著這哪裡是娶

福晉!這是娶了菩薩呢!”

得到旨意的那一刻,一直盼著喝媳婦茶的烏雅氏險些沒氣暈過去。倒是翊坤宮宜妃心態好些,甚至還能安慰特意跑過來為自家五哥抱不平的小九:

“你汗阿瑪這人,這輩子平衡一字可是刻在骨子上的,你五哥身後有太後,有郭絡羅氏,甚至還有你和你十一弟。這些就注定不可能在婚事上得到什麼好處。”

“還有你胤禟,倘若不是看在小九你同太子殿下交好的麵兒上,你覺得這次的分封,當真會有你的好處不成?”

得了這麼個兒媳婦,宜妃氣嗎?肯定是氣地,但再氣又有什麼用,誰讓那是萬歲爺呢?

這些道理,永和宮烏雅氏也並非不懂,四阿哥再不親近,明麵上也是跟永和宮一體的,倘有一日利益一致時未嘗不可能擰成一股繩。

可正因為懂得,德妃更加憋屈了。

幾人中,唯一得到好的隻有七阿哥,許是憐惜這個兒子的不易,亦或者正因為這份殘缺,康熙對這個兒子素來大方。不僅娶得是副都統法喀嫡長女,真正的實權官員,哈達那拉氏更是個才情儀態俱佳的大美人,閨閣中便素有佳名。

選秀期間還曾有人笑言,這般氣度,便是做太子妃也是使得地。

兩廂對比之下,更教前頭兩位氣性不順了。

連胤禛這些時日,都儘量避開永和宮走。當然以兩者這段時間的關係,若要四阿哥為此為難或者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早些時候,額娘為了六弟的身子頻頻與爺聯係,就該想到今日。”

隻想得到他的好處,不想承受苦果,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不說旁人,連汗阿瑪都不會允許。

短暫的幸災樂禍了片刻,胤禛複又馬不停蹄一頭紮入了朝政之中。

分府後,四阿哥原本就有的肝帝屬性愈發明顯了幾分,每每忙碌之際,恨不得卷著被褥長駐戶部衙門。因著這位的高壓政策,戶部的官員們這段時日腰都齊齊細了幾寸。

連張若霖都忍不住跑到胤礽這裡吐槽:“四爺再這般下去,祖父說不得提前致仕了。”

雖然按理來說,胤禛再是尊貴的皇阿哥,也管不到戶部尚書頭上,但奈何張英這人,如何也不是看著下屬忙活,自個兒獨攬清閒之人。

短短幾日,張若霖手中的養身茶都被老爺子拿走不少。

能把頂頭上司逼到這一步,但凡四阿哥身份再低一點,非被人暗地裡套了麻袋不可。

胤礽暗暗咂舌之餘,隔日便提筆給自家四弟寄去了一道詩箋:

“聞道郭西千樹雪,欲將君去醉如何?”

取自唐代詩人韓愈的聞梨花發贈劉師命,隻簡單的一句詩詞,沒有時間,亦沒有地點,但收到詩箋的胤禛卻是當即心領神會。少有主動放下了案上紛雜的卷軸,同府裡簡單交代了一番,便麻溜兒地坐上了前往城郊的馬車。

作為太子,胤礽手上莊子不少,可最為常去的還是城西這座,不同於其他彆莊的小橋流水,這裡山壁陡

峭,足有數丈之高的瀑布自懸崖之上傾蓋而下,伴隨著錚錚的古琴聲,自有一股子說不出的豪邁壯闊。

這些時日被密密麻麻瑣事壓在心頭的胤禛,心下突然舒暢了許多。

瀑布下,一座半人來高的青石上,胤礽笑著遞來一壺清酒。

胤禛沒說話,隻默默地撩開衣袍坐在巨石另一側,學著自家一哥的模樣,自斟自飲了起來。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水聲,天地仿佛一瞬間空曠了起來,連同此刻四阿哥紛雜的內心一般。

其實胤禛某種程度上算是一個心思極為敏感之人。戶部,朝堂上罵他多事的,說他損人不利己的,說他那些提議作用甚少,不過白白忙活一場的,這些聲音他不可能聽不到,看不見。

但有些事,不做,怎麼就知道不成。任何一套規矩,無論創立之時有多完善,積年之下,利益體係形成之時,總有數不清的漏洞可鑽。其中包括土地,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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