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奇聞言頓時如遭雷劈——他從來仗著容妃庇佑為所欲為,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五皇子會因為這件事就將他發配去倒夜香。
自己明明把那玉墜子放在床下的匣子裡,怎麼可能出現在了懷裡?
劉奇內心翻江倒海,他不信容妃會因此輕易放棄他,但是這一番苦頭吃得卻實在是莫名,他連忙在地上朝五皇子一邊磕頭一邊高聲苦求,聲淚俱下的祈求五皇子改變主意。
陳源卻連一眼都不想看這人,一個手勢就將人帶走了。
他被劉奇激起來一肚子的火,偏偏又進不去,便提高了音量在外麵道,
“皇兄,你宮裡的太監手腳這般不乾淨,看來這建章宮的人呐,也就配去刷夜壺了。弟弟可是給你帶了個好消息過來!”
“明日二皇兄就要回來了,父皇已經下令要在宮外新建座東宮,皇兄的建章宮呐……”五皇子拉長了尾調,末了又道,“好不容易來看看皇兄,特意備下了一點兒薄禮,還望兄長笑納。”
他話音落下,底下人就往裡頭丟了一個大麻袋進去,侍衛剛剛想要攔,五皇子就瞪著他們——到底是陛下的皇子,又沒破壞規矩,隻能任由他把東西丟了進去。
至於那裡的東西是什麼,侍衛也不能管了。
劉奇很快就被拖了下去,被幾個太監催促著收拾東西。
事到如今,他仍然沒搞明白那東西是怎麼出現在他懷裡的,但是他並不傻,自然就想起來了自己三番五次地丟東西的事。
劉奇並還沒有將此事聯係到建章宮裡去,他隻當是自己被哪個死對頭給陷害了,難免心中憤怒又狐疑。建章宮的太監們也沒有料到事情竟會是這個走向,劉奇到底是積威許久,大家都不信他會馬上倒台,他的徒兒更是相信師父不至於如此,見到劉奇臨走前有事要講,連忙湊了上來。
“這番你師父我恐怕是遭了人陷害,你可要留意最近太監處的異常,但凡有問題,儘管來找我。”他咬牙切齒道,“這起子定然有鬼,待到將人揪出來了,咱家定要那人好看!”
“你給我盯死了這建章宮!”
他徒弟點點頭,期期艾艾地道,“師父,可是您……”
劉奇冷笑,“等到二殿下回來,咱家去求求殿下就行了,咱家可還有些用處的,倒也不至於就這麼栽了。”
他必然會揪出來這搞鬼之人,將他挫骨揚灰。
劉奇擔心自己徒弟善良軟弱,便又將另外一個他的副手叫了過去,好生將自己的計劃吩咐了一番,這才被人帶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建章宮。
劉奇是個精明人兒,自然不甘心稀裡糊塗地被拉走,這一番也是為了留個後手。
至於被五皇子罰去倒夜香這事……劉奇隻當是五皇子一起氣頭上,畢竟他是為容妃辦事的人,到時候去哭求一番,還是有幾分主仆情誼在裡麵的。
外麵的喧鬨終於漸漸地平息了下去,建章宮裡麵許久都沒有動靜。
其實方才五皇子的話,少年都聽見了,隻是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靠在床邊,手裡麵拿著一卷書,時不時忍不住掩嘴咳嗽幾聲,俊美的麵容殘留著病中的蒼白。
他手裡是許久之前建章宮裡的藏書,因為被藏得很好,暫且還剩下了兩本,饒是少年非常愛惜,仍然卷了邊,顯出來一點兒的破舊。這書倒也不是什麼四書五經一流,而是兵法。
這兩天少年還不能下床,每日清醒的時候無事做,他便靠在床頭看書。
陳源的話少年也都聽見了,也不過是翻書的修長手指微微一頓。
端王回來了,還要建新東宮,新的太子終於要立了,那舊時的廢太子,恐怕就更加礙眼了。
他內心毫無波動,畢竟新太子總是要立的,能拖到現如今,他都覺得萬分驚訝。
隻是這並沒有引起少年的任何興趣……他隻是在想——那她呢?
他的視線落在了窗戶上。
那是一塊不知道哪裡找來的油布,糊得很醜,可見是個動手能力很差的人。
可是這塊很醜的油布,幫他擋了風雪。
每日準時送過來的草藥,少年也都認識,那是建章宮常有的草藥,卻不好找。每日的飯食不豐盛,有時候是從太監處找來的,有時候則是一種味道甜滋滋的、卻從來沒有見過的食品……
從七年前被廢、連奶嬤嬤都死了後,從來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死活,更不用說暖不暖和、餓不餓。就連他自己都不在乎,早就習慣了忍受饑餓、寒冷和痛苦。
此刻溫暖的被窩,不再因為饑餓而發疼的腹部,都像是一場幻境。這些細枝末節像是小螞蟻,一下下啃噬著少年的心臟,讓他控製不住有些發癢的疼。
少年自嘲一笑。
可見是被騙的次數還不夠,疼得還不夠狠。
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複,或許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哪有什麼僥幸的資格,他苟活於世,也不過是因為仇恨的支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