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荒草從生,遍地蕭瑟,早就不複當初的熱鬨與氣派。這也是陳端幾年來第一次踏足,竟有一種恍然隔世之感。
他帶的人並不是少,幾乎是一進來就將整個建章宮圍得水泄不通。一個個黑甲衛兵,將本來蕭條的建章宮襯托出了一些肅殺的氣氛。
薑小圓不想給少年添麻煩,乖乖地在暖房躲起來不吱聲了。
兩個人談話的時間並不長,約莫是一炷香的時間後,陳端便離開了,也帶走了他那群黑鴉鴉的侍衛。
薑小圓有點好奇他們倆講了啥,隻是她在偏房愣是沒有聽到,於是這會兒人一走,她就跑去找少年了。
少年正對著書桌,不知道在想什麼。
書桌上麵擺著一個小匣子,裡麵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應該是端王送來的。
端王不說多麼恨少年,至少也是對立立場上的,這好端端地送少年東西,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麼?
薑小圓躲在角落裡,隔著空氣戳了戳少年,用木炭寫到,“怎麼回事呀?”
少年轉過身看向地上,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彎起來,無聲地笑了笑。
少年很少笑,其實他笑起來非常好看,眉梢的寒意如冰雪消融、春水拂麵,薑小圓都看呆了。
卻聽到少年道,“明天會有太醫幫我看診,開心麼?”
很少笑的人突然露出來了這麼溫柔的一麵,薑小圓呆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少年在說什麼——陳端會幫他請太醫過來看診?!
小團子本來是躲在茶杯後麵的,此時也開心極了,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睛裡麵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她連忙在地上寫道:“太好了!你的腿肯定太醫肯定有辦法的!”
少年已經漸漸習慣了她缺胳膊少腿的字,以他的聰明,不用看她畫的小人都能猜到她的意思,那雀躍的心情從字裡行間透出來,少年都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說件讓她開心的事,就連桌子上的筆墨紙硯的事情都忘了問了。
當然,少年並不打算告訴她。
陳端來找他當然是有事需要他做,至於請太醫,其實是件不怎麼劃算的交易。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隻是在此刻看著地上畫著的雀躍小火柴人,他覺得或許這筆交易也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陳端找他的原因不難猜,他需要少年給皇帝寫一封請罪折子。
當年的事情稀裡糊塗,外人並不知道個中真情,難免有舊臣拿此事說嘴,端王也是煩不甚煩。
且容妃至今未封後、陳端又不是長子,非嫡非長,偏偏還有一個被廢的中宮所出壓在上麵,他想要自己更加名正言順,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陳秋。
少年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其實寫與不寫也沒有那麼重要了,畢竟陳端被立太子早就是不可逆轉之勢,此番這封折子,大約隻能起一個錦上添花的作用。
陳端承諾給他請太醫,也會在當了太子之後照拂一二,少年並不在乎陳端提出的條件。
一開始不想寫,隻不過是少年不想提及逝去的親人;隻是後來他欠了人情,又多受人照拂,再為了這種無謂的尊嚴堅持,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必要。
他本來是不怎麼在乎自己的身體,可生平第一次有人如此緊張,他卻沒有辦法和以前一樣糟踐這具身體了。
他已經到了這番田地,欠了人的還不起,至少不能再拖累彆人。
就算是太醫來了也治不好腿,至少讓她死心,讓她不要再做無所謂的努力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少年微微一頓,大概是沒有想到自己竟也會有如此善良的一天,心底冷漠地嘲諷了一番自己,便繼續下筆了。
那封折子少年很快就寫好了,他言語平靜,神色也非常淡定,仿佛寫的並不是什麼所謂的“請罪折子”。
那隻小圓子果然見他寫字又來問了,少年合上了折子,隻是告訴她陳端有事要他幫忙。
果然,那小動物被他一忽悠就信了,好騙地很。
那隻小動物歡快地在屋子裡麵滿屋子地瞎忙活,雖然看不見她,但是那種快活伴隨著一抖抖的勺子、跳躍地火焰,清晰地傳遞到了少年的眼中。
有這麼開心麼?
要薑小圓回答的話,那絕對是超級開心!要不是想要維持高人風範,她現在絕對在哼歌了!
雖然不知道太醫明天診斷的結果會怎麼樣,但是早點治療總是要早點好的。原著裡麵少年就是因為拖得太久了,所以雙腿才沒有治愈的可能,所以薑小圓一直耿耿於懷,很想要少年得到及時的醫治。
少年之前嚴重的杖傷確實在愈合,薑小圓每天采來的草藥是有用的,隻是速度有些慢,少年時不時牽扯到傷口都會疼得臉色發白;傷寒更是嚴重,至今咳嗽都沒好……這些都是需要專業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