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圓抬起圓溜溜貓眼,就看見了長發的青年一個人靠在窗邊上。他那樣好看,和雪色融為一體,漂亮得像是一幅畫。
隻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孤寂。
她猶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抱起了他煮的薑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小姑娘的聲音倒是很清脆好聽,
“我會跟著太醫好好學針灸的,等我幫你治好了腿,就可以找到辦法讓你清醒的時間長一點了。”
“隻要再延長一兩個月,太醫院肯定能研究出來新的藥方,一切就有轉機了。”
青年回頭看她,漂亮的鳳眸裡,仿佛是春天的湖水蕩漾起來瀲灩的波紋,
“好啊,好好學,我等你。”
……
等到雪小了之後,穿著毛絨絨披風的薑小圓推著長發的青年緩緩地朝寢宮走去。
“你怪我嗎?”
青年突然間開口道,
“是不是嚇到你了?”
小姑娘頓住了,意識到他問的是什麼,哼哼唧唧了半天,臉頰被風吹得紅彤彤的,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的,
“也不是很怪你。”
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裡像是被貓抓亂的毛線球,亂得找不到頭緒。
她聽見了風裡傳來了青年好聽低啞的笑聲。
也不知道在笑什麼,卻笑得她的臉頰莫名其妙發起來了燒來。
她剛剛想要嘴硬地再說點什麼,就看見了幾片被風吹來的雪花,不知道時候落在他的發間。
她想要伸手幫他摘下來,卻突兀地發現,那一頭如同絲綢一般漂亮的黑發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夾雜了一兩根銀絲。
可是眼前的青年,才27歲。
比她的少年秋秋,也隻是大了不到十歲而已。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本應該是雄心壯誌、意氣風發的時候,卻在這寒風裡,多出來了一股暮氣沉沉的灰敗之氣。
她的嗓子眼裡堵得發慌,想要出口的話被風吹得發顫,小姑娘吸吸鼻子道,
“不怪你。”
你看這人呀,她就算是想怪,都有點舍不得怪他了。
*
山間一場大雪過後,薑小圓是被小啞巴的敲門聲給吵醒的。
大雪過後的寺廟裡,帶著山間的清寒。
薑小圓的早飯也非常簡單,是跟著寺廟裡的師傅一起吃的素齋。
或許是小啞巴也漸漸地發現了自家小姐的食量好像不再是以前那樣一般,所以這幾天去拿飯的時候,多給薑小圓拿了兩個饅頭。
薑小圓是不怎麼喜歡吃白饅頭的,隻是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隻知道把食物往嘴裡塞,一直到吃撐了,才失魂落魄地發現自己手裡拿著的是饅頭。
等到小啞巴走了,廂房裡麵隻剩下了她一個人,薑小圓趴在窗前,掏出了自己的玉佩。
“喂喂喂~秋秋你在麼?”
玉佩裡麵果然傳來了少年的聲音,“我在。”
玉佩裡,隱約還傳來了號角聲。
薑小圓知道,可能少年現在有事要忙,但是她還是控製不住地說道,
“秋秋,不知道怎麼的,我突然好想你。”
她說完這句話,忍不住眼圈紅了。
她不知道要怎麼和對麵的少年說,隻是突然間很想聽見他的聲音,聽見他好好的,仿佛這樣她才能夠確認他的存在、確認她真的改變了一些的事情。
她本應該對他十足信任的,可是她突然意識到了命運的無常,仿佛一眼看不見他,他就會和夢裡一樣。
“你一定要好好的,千萬不能出事呀,我不在你身邊也要按時吃飯……”
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仿佛是一個小管家婆。
仿佛隻有這樣的絮絮叨叨,才能夠緩解她心裡麵莫名的慌張。
在生死麵前,就算是她手裡麵拿著一個堪稱外掛的係統,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把人救下來。
這樣的迷茫,仿佛隻有在聽見他的聲音,才會稍微好過一些。
千裡之外的少年坐在輪椅上遙望不遠處的城牆,低聲道,
“我也想你了。”
“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小姑娘沒有說話。
少年笑了,
“小騙子,我這邊都拔營了,能有什麼事?最快一個月,我就回來找你了。”
號角聲中,最後一批的衝殺結束,城牆洞開,潮水般的士兵衝入了城門,高高地黑色戰旗取代了紅色,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上麵的黑蛟張牙舞爪。
長發在空中被吹起,少年在不遠處的山巔處觀戰,黑發被寒風吹起。
他笑得有些意味不明,隻是這笑容,在身後的部下看來,形同惡鬼。
在說完了那句堪稱溫柔的話之後,接下來的半句,低的有些幾不可聞,
“好妹妹,哥哥不僅要儘快回去,還要同你好好算算帳呢。”
這句話被風吹散在空氣中,對麵的小姑娘什麼都沒有聽見。
薑小圓渾然不知道自己似乎、可能惹到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在被少年的聲音安慰到了後,喪喪的圓圓很快就恢複了元氣。
就是莫名其妙地,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悲觀主義對於一根筋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她很快就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徐老大夫的身上。
在夢境的世界裡,十年後,徐老大夫就是太醫院院判;十年前的徐老大夫,卻還在苦哈哈地當著藥鋪老板。
薑小圓在夢境世界裡的確找了個針灸師父,但是太醫院大部分厲害的太醫都被調過去研究藥方去了,薑小圓的師父正是當時徐院判的徒弟。
當然,他教薑小圓一點兒基礎也夠了。
但是現在薑小圓白天的時候被困在山上,什麼都做不了,現在有一個現成的徐老大夫在,薑小圓當然就把主意打到了這位老人家頭上去了。
於是等到中午徐老大夫出現的時候,小姑娘就開始一口一個“徐爺爺”,彆提多嘴甜了,端茶送水殷勤非常。
薑小圓從小打大就討老人家喜歡,可以說是爺爺奶奶輩的殺手,小圓臉擱在誰家都是爺爺奶奶最愛的小孫女。
徐老大夫從來沒有接受過這種級彆的糖衣炮彈攻擊,十分受寵若驚。
但是圓圓牌迷魂蕩灌下來,被左一個“徐爺爺”,右一個“徐爺爺”哄得暈頭轉向的,等到徐老大夫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答應了教小姑娘針灸了。
徐老大夫:??
他後悔也來不及了,因為薑小圓跟著少年秋這麼久,已經不是當初的傻白甜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的心早就黑了,早就在徐老大夫答應的那一刻,就約定好了拜師的時間了。
徐老大夫也是個爽快人,隻是教教小姑娘針灸基礎,倒也不費事。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徐老大夫思考了半響,終於還是道,
“那日你醒來時,老夫的鋪麵裡有人來問過你了。”
其實按理說他不該管這事的,但是剛剛小姑娘纏著他讓他答應了做她師父,那他就不能不說了。
徐大夫對這個小姑娘的家人並沒有什麼好感,甚至以他多年看人的經驗來說,說不定小姑娘在山裡待著,還比回去要安全得多。
徐大夫當時去外麵給人看診去了,是他店鋪裡麵的抓藥的夥計告訴他的,當時夥計並不知道人已經醒了,隻說是一切如常,那些人便走了。
所以至今,他們還是不知道薑小圓已經醒過來的事。隻是……看樣子現在雪停了,過不了多久,他們應該還會派人來問。
“圓圓啊,你不是說自己記不清過去的事了麼?我家那天無意間看見他們的馬車,認出來了,應當是洪州府的燕家。”
“燕家?”
“他們家的大少爺,可是現在正在北邊兒跟金人打仗,最近可是風頭無兩,真是個好小子。說起來老夫記得他們叫你三小姐,那位正在打仗的燕小將軍,應該就是你兄長了。”
“聽老夫一句勸,若是他們來找你,你可先彆下山,等你哥哥回來了再說。”
薑小圓:……
可不是嘛,她前段時間還擱在人家營帳裡麵打滾呢。
難怪秋秋說自己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就是因為這個麼?
等到送走了人家,薑小圓掏出了玉佩,喂喂喂了幾聲,果然聽見了少年的聲音,
小姑娘嗷了一聲,“秋秋,我怎麼變成你妹妹了!”
少年仿佛是驚訝於她這麼長時間時間才發現這件事,微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這樣不好麼?”
要不是變成了妹妹,他還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抓這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騙子呢。
薑小圓被噎了一下,“也不不是不好,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怪怪的?”
少年的手指間把玩著玉佩,漂亮的丹鳳眼危險地眯起來,輕輕地嘖了一聲,聲音好聽又低啞,
“妹妹,你且等一等,哥哥很快便來找你了。”
薑小圓莫名被他的語氣弄得耳朵有點發燒,覺得秋秋的語氣怪怪的,有點心裡發毛,連忙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
但是一根筋還是十分歡快道,
“那你快點呀!我怕燕家人先找來了!”
缺心眼·圓渾然不知,就在不久之後,她會恨不得一天三炷香地祈求上天,讓這位“哥哥”晚點兒來。
作者有話要說:當雙重人格or切片看就好啦,真滴不是n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