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也會適當接納一批流民,這樣三萬人之巨,算下來卻是完全可以都為他們找到庇護之所。
而且這東西需要的木料也非常少,本來滿打滿算也隻能容納一萬來人的材料,要是采用這樣的結構,三萬人卻是夠的。
張大人雖然很是激動,但是還沒有衝昏了頭腦,十分慎重地開口問道,
“那這一匹……可是需要多少錢?”
一千匹如果太貴,府衙不一定能出得起這麼多錢。
張大人並不能未卜先知,在以為氣溫會回暖的前提下,他當然會選擇便宜的方案了。
薑小圓本來下意識就想說這些她全捐了,但是她微微一頓。
一抬眸,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外麵都圍滿了人,除了流民,還有許多本來正在一邊負責組織的洪州府大小官員。
她即將出口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換了個說辭。
“這是哥哥為我準備的嫁妝,但現在百姓流離失所,哥哥又帶兵剿匪、撫恤流民,我便也學哥哥,將這些嫁妝都捐為流民所用。”
話音落下,卻見到了周圍人的表情動容,葛先生也是一頓,連忙高喊道,
“姑娘高義呀!”
這話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就連張大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仿佛明晃晃地寫著三個字:活菩薩。
薑小圓從這熱情的誇獎中好不容易跑出來,臉蛋還是紅的——完全是臊得慌的。
她能夠想到這些,還是因為暴君秋實在不是一個有著好名聲的皇帝。就他這一世直接控製了官署、將洪州府全部把控在掌心的舉動來看,恐怕他這一世也不會是什麼在乎名聲的。
他精通權術,可從小的經曆就決定了他是個不在乎世人目光的皇帝。
可是薑小圓卻身負著養成明君的道路,這一世已經避免了許多的不幸,既然有機會走一條百姓擁戴的康莊大道,何苦再和前世一樣披荊斬棘呢?
她這輩子都沒說過這樣的話,尤其是什麼嫁妝不嫁妝的——誰的嫁妝布匹是塑料膜呀!但是似乎在古代,把自己的嫁妝捐出去聽起來好像比較好聽……
她可不能再讓人罵秋秋了。
她一回頭,就見得葛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來了,笑著問她,
“此事乃是姑娘一人的功勞,姑娘怎地還要提將軍呢?”
在這段時間的觀察裡,葛先生隱約猜到了這兩位大概不是親兄妹。本來有些不願意留在這個小姑娘身邊的,但是漸漸地意識到了,要是自己對這位姑娘不忠心,恐怕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所以他就漸漸收了心思,當真開始為姑娘謀劃起來了——輔佐不了未來皇帝,輔佐一下未來皇後也行呀!
薑小圓聞言也是一愣,蹙眉道,“可哥哥確實做了許多,若是沒有他,此事恐怕我也難說服謝先生,為何要攬功?”
薑小圓心想:她是個帶著任務來的係統外掛,隻有完成了養成一代明君的任務才能轉世,這不就是她的事業麼?要是秋秋這輩子還是那個暴君之名,她還要不要做任務了?兩個人一起誇誇不好嘛?
葛先生心想:不求當個劉邦的呂後,好歹也當個朱元璋的馬皇後啊!要是把這次關懷流民的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才好造勢,到時候若是那位主子真的一朝騰龍,這樣豈不是更加方便鞏固自己的地位?
他試圖勸道,“姑娘有這個能力,那就沒有必要當背後的菟絲花,咱們要……”
薑小圓不滿,“什麼菟絲花,我是喇叭花。”
葛先生:……
好在,秦十一叫了一聲,“姑娘!謝先生找您!說是要與您談談大棚之事……”
薑小圓應了一聲,一溜煙就跑了。
其實圖鑒裡,葛先生的忠誠度已經漸漸地攀升到了50,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確實是很難得了,葛先生也是真的對薑小圓還不錯。
隻是吧,這人對彆人還不錯的方式就是——千方百計地想要給人家當謀士,慫恿人爭權奪勢。
有些人生來就不是安分的,放在她身邊當狗頭軍師確實是沒有給他什麼發揮的餘地……
葛先生的特長就是慫恿人造反,這一特長在現在秋秋身邊,似乎沒有什麼大用;
給個小姑娘當狗頭軍師,這人都能想攪風攪雨,似乎也不太合適待在她的身邊了。
這麼看起來,葛先生實在是不知道怎麼用才好。但是有一句話不是說:用對了地方,廢物也是寶貝……
那對於什麼人來說,造反是最致命的呢?
某些時候,薑小圓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思維方式已經漸漸地和陳秋越來越像了。
薑小圓那一瞬間,腦海裡麵浮現出來的,竟然是太子的身影。
隻是她很快就甩掉了這個想法,不不不,葛先生現在的忠誠度才50,萬一真放過去了,豈不是馬上倒戈了?
她打消了這個危險的念頭,連忙去找謝俊了。
……
然而此時此刻,薑小圓剛剛想到的太子,卻正在距離洪州府不過兩日腳程的欽州府上。
太子果然在欽州府找了個借口停了下來。
他的身份貴重,如果說他貿然過來的話,洪州府自然就是他拿主意。可是太子身邊能人輩出,早就有人預測到洪州府最近的天象,叫停了太子的腳步。
太子自然也看見了洪州府探子的來信,他冷冷地彈了彈手中的信,
“孤倒是要看看,這燕晉究竟要如何收場?”
太子本來對這燕晉還是有些好感的,然而在看到知府的那一封信之後,態度急轉直下。
燕家之事,已經徹底激怒了太子,他生平最恨人不把他放在眼底。
更不用說越過他直接告訴皇帝!他派人去攔都來不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都進了汴京了!
而且燕晉已經先發製人地將知府扣押,控製了洪州府。這是擅權,如果能安置好,他還有翻身的餘地;但是如果卻並沒有處理好……光是他包圍知府府邸,這事就可以說他謀反了。
等到洪州事了,他便會替父皇將此人給收拾了此人。
卻聽見了外麵有人傳信過來,“殿下,洪州府的宋通判發來了急訊,請求咱們的賑災糧……”
太子此次被派過來,自然也是監管江南賑災事宜,還押送了大批的賑災糧。
隻是他知道洪州府此次必然是不行了,自然不肯摻和一腳。
要是他真的把糧食送去了,等到洪州出事,他還怎麼找借口說自己被困在了欽州府沒法營救?
這趟渾水,他自然是不肯沾的;賑災糧給誰,也是絕對不可能給洪州府的。
但是他不給,總要找個借口的。
於是他彈了彈信,笑了,
“回頭告訴那宋通判,就說燕家勾結流寇、燕晉包圍官衙又有謀反之心,恐賑災糧有去無回,先行發放給其他州郡。”
為了那賑災糧,那姓宋的,恐怕也要與燕晉徹底決裂了,燕晉就要成為洪州府的罪人了。
“這……”
“還不快去?”
*
薑小圓剛剛把圖紙和那上千的塑料膜交給了謝俊,自己披了厚厚的披風去了城門上。
倒計時,已經悄悄地減少了天數。
也幸好現在不過是才開始搭建棚子沒有多久,中途換成溫室大棚還是來得及的。薑小圓估計了一下,無論如何,在寒潮來臨之前,這數千的大棚就都能安排上了。
她多少有些小驕傲的,又看了一會兒,一直到聞到了城樓下的米粥香味,才發現天色越來越晚了,竟已經到了飯點了。
隻是她不過是看了城樓下的粥,就歎了一口氣——從高處往下看,粥裡清得能夠照得出來人影。現在那個儲糧的任務也寫的很清楚,洪州府現在的存糧是(8/30),隻夠吃八天的,哪裡敢給這些流民太多呢?
薑小圓聽謝俊說了,宋通判給朝廷寫了折子、也給押送糧食的太子也送了急信,更是短短的時間裡,周圍的州府都送了信,希望有人能夠馳援洪州府。
但是薑小圓知道,如果真的有人幫了洪州府,恐怕前世也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可是現在的天氣,地裡不會長、天上不會掉,她也想不到辦法,去哪裡弄糧食來呢?
她揉了揉自己被風吹得通紅的小臉蛋,問秦十一道,“怎麼天都黑了,將軍還沒回來?”
昨天夜裡陳秋接到急信就走了,薑小圓在軍營裡就習慣了他突然間被叫走,也隻當是流民哪裡又動亂了,卻聽見秦十一語氣裡麵帶著一些的喜悅,
“姑娘,您還記得,上次您畫了兩處糧倉的地點麼?”
薑小圓有些驚喜,“找到了?!”
其實當時薑小圓自己也沒有報太大的期望,她隻是在地圖上找了幾個地名和糧食相似的地點圈了起來。但是總也算是有幾分希望,所以她還特地讓秦十一拿去給了秋秋,不管找不找得到,試試總是好的。
卻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
“黑甲衛已經找到了,隻是……事情有點兒棘手。”
兩處糧倉都藏在附近的山間,各個都被流寇死死地把守著。
因為流寇人數眾多,派去的數百黑甲衛竟然有些不夠,探子隻好回來報信。
糧倉裡麵的儲量,比當初薑小圓估計的還要大。
現在的洪州府的糧食供應捉襟見肘,這兩座糧倉,他們自然勢在必得的。
“而且姑娘你有所不知,咱們的探子這次還發現了件事兒,那夥匪窩裡存糧還有不少!洪州府附近流竄的流寇這麼多,約莫著有四五夥……”
他們平日裡打家劫舍、不知道洗劫了多少百姓和村莊,還對路過的商人攔路打劫。江南因為這些流寇,已經亂成了一片,這樣的情況都持續了兩年了,這些人還能一直活躍到現在,可見是糧草十分充足……不然也不能在一次次的剿匪當中仍然堅持下來。
聽著秦十一興奮的語氣,薑小圓越聽越不對勁。
因為在秦十一的描述裡,這幾夥打家劫舍的流寇,已經成了一隻隻的肥羊。
糧食除了找富戶要,除了搜刮燕家的糧倉,隻剩下了找朝廷要這一條路。
但如果朝廷不理、路都堵上了呢?
薑小圓驚呆了——
所以,這一世的重光帝,就去打劫土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