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諺轉身走回來,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神色:“且慢,我不問誰抽到了3,但我能不能問一下誰抽到了2?”
眾人或疑惑或警惕地看著他。
許諺又笑了,這一次連表情都像在哭,慢慢地從貼身衣兜裡掏出手:“我這兒,還有兩枚籌幣,可以送給抽到2的人。”
眾人齊齊怔住。
“當然,如果你執意要投票給我,也可以不要這兩枚。”許諺合上掌心就要收回手。
“拿來!”黑皮男張開手指,目光饑餓得似乎想要連許諺的手都一起吞下腹去。
許諺把籌幣扔給他,一言不發地脫去外套,倒著拎起抖了抖,從兜裡掉下來一隻打火機,一塊男用手帕和一個煙盒。
眾人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他卻旁若無人地繼續脫上衣,將貼身的那件襯衣也脫下來,仍倒著拎起來抖,然後“嗵”地輕輕一聲,一個小且硬的圓東西,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是一枚籌幣。
它沒有被裝在籌囊裡,也許是許諺早就想好了這條求生路,提前從籌囊裡取了出來。
“最後一枚了,不想要的話……”許諺的話還未說完,粉發男許談已是兩步撲過去,一把將那籌幣撿在了手裡。
青岫視線微動,對上了許譯掃過來的目光,一觸即分。
許諺這個人,真是不可低估。
看似已經走到了絕路儘頭,卻三兩下之間絕處逢生,將這三個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把自己放至最低,讓其他人在潛意識裡產生掌控感和優越感,戒心不知不覺中放鬆,敵對意識減弱,掠奪欲讓他們對生死輕重的衡量,重新進行了錯誤的判斷。
抽簽是最容易讓人有落差感的“命運之爭”,而當許諺以兩枚、一枚籌幣的遞減式補償,給予了另兩人意外之喜後,那種會令人產生羞惱嫉恨心理的“命不如人”的念頭,就被許諺輕而易舉地為他們抹平。
他們不會因為遞減而覺得不公,因為這本就是意外之喜;他們也不會因許諺之前的留一手而感到惱火,因為他們的運氣本就不如另一個人,如果不是他留了一手,這六枚籌幣將全都歸為那一人所有。
那豈不是更要讓他們窩火不甘。
儘管遞減式拿到了籌幣,這三個人大概也不會對許諺有什麼不滿,意外得到就是賺到,賺到就會有滿足感,有滿足感就會被“人性”左右,有人性,就會“不太好意思”在這一輪真的投他。
而且……說不定這個人還留著第二手呢?說不定他還有六枚籌幣呢?他這麼有成算,也許下一輪還會講條件——當然,下一輪一定要逼他一次性把所有的籌幣都拿出來交換。
籌幣,我們要拿。
他的命,我們也要殺。
“投票吧,快沒時間了!”許談也催促起來。
這三個人看樣子是不會投給許諺了,許詩絕望地心想,加上許諺的一票,這四票絕大的可能都會投給自己。
而自己這一邊呢?往好了想,假如那個許譯和許諾都是頭腦清醒的人,應該會選擇投許諺,算上自己這一票,許諺也才三票。
最關鍵的是要看那個一臉病氣的女孩兒那一票會投給誰了,她像個新手,一直唯唯諾諾沒有什麼主見,雖然也畫過關係圖試圖分析利害,可很大的可能會跟隨大流。
何況,她還有極大的可能是狼人,如果她是狼人,那麼她的選擇隻會是投給自己。
而就算她也投給許諺,票數至多是四對四,平票的情況下,她和許諺還是要被進行第二次投票,而第二次,大家不可能再堅持第一次的選擇,因為這樣做沒有意義,必須要在投票時間結束前投出一個結果,否則全員死亡。
這種情況下,明知那三個人不可能選擇許諺,為了不被全員淘汰,為了必須得出一個結果,許譯、許諾和那個女孩兒之中,肯定至少會有一人改為選擇投她。
這也就意味著,不論是進行幾次投票,這一輪會被票死的,已經注定了隻能是她許詩。
這是個不可能會被改變的結果。
她會被淘汰,她會死,她的女兒也會死。
醫院給不出有效治療的法子,他們說她活不過一年,他們讓她想吃些什麼就吃些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他們讓她慢慢等死。
她和她的女兒,都會死,都隻能死。
是她無能,她這個做媽媽的無能,連一個遊戲都玩兒不好,連失敗都失敗得這麼無能為力。
許詩顫抖著雙手,從脖子上掛著的籌囊裡取出她所得到的唯一那枚籌幣,將它放到廳中央的茶幾上。
她說:“我隻有這一枚籌幣,我知道我買不到自己的命。我隻求你們中最後勝出的那一個,回到現實世界後,幫我轉告替我辦喪事的親友,請他們將來,把我女兒的骨灰和我的放在一起。
“契約上說,在幻境中死亡的人,留在現實世界中的肉身會先被抹去所有曾在幻境中的記憶,然後以各種方式死亡。我怕我在現實中死得太突然,來不及交待遺言,所以拜托了……
“我沒有錢買墓地,隻能拜托親友把我的骨灰暫存在陵堂。但我聽說,很多寄放骨灰的陵堂是不喜歡寄放小孩子的骨灰的,因為夭折的小孩子的魂靈會鬨。
“請幫忙告訴他們,我的女兒很乖的,她不會鬨的,她特彆聽話,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不調皮。我會看好她的,我會守著她,我下輩子還要做她的媽媽,她會很聽話很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