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音盒與常見的音樂盒大小仿佛, 是正方形,四周圍都是透明塑料,隻有頂上是鏡子——兩片鏡子對拚在一起, 無論從裡麵看還是外麵看, 八音盒的頂部都是能照進對麵景物的鏡子。
盒子分成兩層, 上麵放著一大塊海藍寶石(由劣質假寶石替代), 下層則是音樂盒齒輪之類的內部構造,由於外圍都是透明塑料,導致人們可以將裡麵看得一清二楚。
鵝掌楸打開了音樂盒蓋, 讓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的疑惑。
眾人聽了幾秒鐘, 楓葉最先沉不住氣:“我就說嘛, 這東西是壞的, 根本就什麼聲音都沒有。”
其餘人儘量保持安靜, 但還是聽不到音樂盒發出的聲音。銀杏甚至將整個身子湊過去, 耳朵貼在了八音盒上, 但從他的沉默反應來看, 應該也沒聽到任何聲音。
“可是, 齒輪在轉動, 八音盒在正常運行, ”青岫說出了自己的觀察所得, “唯一的結論是,這就是八音盒該發出來的聲音。”
“但,八音盒不就是用來演奏音樂的嗎?咱們怎麼聽不見一丁點兒音樂聲呢?”薄荷問道。
“其實也不是沒有聲音,”青岫並不確定其他人是否聽到了,但又不想刻意隱瞞這一事實, “這個東西放出來的就是世界的聲音。”
“世界是什麼聲音?”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銀杏將耳朵離開了八音盒,問道。
“我們生活過的任何地方, 都不可能做到絕對安靜,除非是隻有空間、沒有物體的條件才能產生絕對安靜的環境。生活中總會有細微的響動被我們聽到,但這種聲響如果長時間充斥在生活周圍的話,我們就會習以為常。”青岫說。
胡楊很快說道:“大概就跟戴著耳塞睡了一覺之後突然拔下耳塞,即使周圍沒有任何人說話,也沒有很突出的響動,但耳朵卻會因為突然之間的嘈雜變得有些不適應。”
“這些聲音可能是從遠處傳過來的,比如說隔的很遠的人聲,或者是附近工廠發出來的聲音,”桃葉能夠理解青岫和胡楊所說的,並用自己的方式進行了解釋,“我小時候家住在紡織廠附近,那個廠的機器大概24小時都在運轉,所以我們全家都習慣了那個聲音,感覺就跟自己耳朵裡自帶的背景音一樣。長大之後進了寫字樓裡工作,也能聽到打印機鐘表之類。”
桃葉的話突然戛然而止,很顯然是被屏蔽了。
不知道是她接下來會說出什麼關鍵詞語,所以被提前切斷了,還是,幕後的力量後知後覺,這時候才發現大家正在說著被禁止的話題?
“但咱們現在聽見的到底是什麼呢?我真的是無法辨認。”鵝掌楸很認真地說。
很快有幾個人跟著點頭。
胡楊突然看向青岫:“你是無法說出來,是嗎?桃葉的話說了一半,你後來的話是不是壓根兒就說不出來?”
青岫這次點了頭,用手指敲了敲那個音樂盒的下半部分。
“真奇怪,你這是說不了話了嗎?”楓葉十分費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打啞語了嗎?”
青岫點頭,感覺自己就像在足球場上被亮了黃牌似的,被給予了嚴重警告。
剛才自己說到“齒輪在轉動”時,就感覺舌頭有點不聽使喚。緊接著自己又想說,這個世界的聲音非常複雜,很細微很瑣碎,是各種聲音融合在一起的效果,但自己可以辨認出裡麵一定有齒輪或者滑輪轉動的聲響,雖然這個聲響特彆輕微。——但這些對於一個鐘表愛好者來說,已經足夠被靈敏捕捉到了。
“我覺得吃豆人肯定是想到了特彆關鍵的一點,但是被剝奪了聲音!有人怕他告密!”楓葉有些激動。
三葉草極其標準的普通話響起來,讓人就像聽到了紀錄片的旁白一樣:“這個事情有問題,就像剛才桃葉舉的那些例子,即便在密閉安靜的房間裡閉眼睛冥想,也不可能真正達到萬籟俱靜,我就曾經被中央空調運行的聲音所乾擾,也曾經在郊外被一兩聲蟲鳴突然驚擾……可能是因為曾經學過音樂,所以我隻能把我在這個世界聽到的聲音用樂器來形容,雖然它們特彆遠,就像方圓幾米外有零星幾隻蚊子在叫。
“我聽到了沙錘的聲音,似乎還充斥著響板和一些說不清的樂器,但這些樂器的聲音都被調成了最低,而且沒有任何節奏和規律,就這麼被拆解分散開,然後又揉到了一起。抱歉,我隻能聽到沙錘,響板也隻聽到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偶爾似乎還有老式機械表的聲音,我爺爺就有一塊,每次上勁兒的時候我都很喜歡聽。”
胡楊突然做了個停止的動作,然後用手指了指剛才青岫指過的地方,正是那個八音盒的底部,裡麵有齒輪,有發條,還有很多大家不認識的零件。
“也許就是這個。”三葉草點了點頭,齒輪和發條,無論哪個詞都不敢再輕易說出來,生怕像青岫那樣被剝奪了聲音。包括自己剛才說出的機械表三個字,現在想想都有些後怕。
青岫雖然無法說話,但至少還能用手比劃。他先指了指八音盒的齒輪等內部構造,又指了指幾人旁邊的山石,又指了指外麵,包括紫色山峰和雲霧,以及更遠處的大海。
“吃豆人也是不容易……”楓葉撓了撓頭。
胡楊認真看著青岫,思考了一小會兒:“我可能明白睡蓮的意思了,就像剛才桃葉說的能聽到紡織廠的聲音,還有三葉草說能聽到中央空調和蟲鳴,之所以能聽到那些聲音,是因為身處在那樣的環境裡。這麼說吧,在有著中央空調的地方很難聽到鄉間的蟲鳴和鳥叫,而在偏僻荒野又不可能聽到工廠和空調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