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再次陷入沉思,卓越則向前一探身,兩肘架在膝上看著他:“而且還是個極度凶殘變態的凶手。我看了安樂警方出勘現場的人拍的劉威海當時的死狀——被肢解還不算變態,最變態的是,凶手把這些屍塊拚成了二十七等份,在床上壘起來了——壘得方方正正,一共三層,每層橫豎各三塊,腦袋就放在正中央。
“手腳,胳膊,小腿,這些比較小比較細的地方不好均勻切成等份的方形,就把腿骨臂骨截成同樣長短,而後紮進肉裡拚插起來,硬是拚成一個差不多大小的正方體。
“每一份肉塊,都被骨頭穿插起來,連成了一個結實的正方形整體,所以當警方進入案發現場時,這堆肉塊非常牢固地堆在床上,沒有坍塌。
“先不說凶手怎樣在短短的兩個半小時裡做到這種事的,單說這個凶手的心態就絕對不是正常人,甚至有可能,這個凶手,他根本就不是‘人’。”
青岫聞言,驀然抬起眼來看向他。
在這個詭異的虛幻世界裡,出現超自然的詭異力量,並不稀奇,但如果凶手是非常態之力,又要怎樣才能找到“它”?
一件凶案的所有證據和線索,都是基於合情合理的邏輯關係鏈,可如果凶手是超自然之力,它就能完全不遵循邏輯和自然規則行事,什麼屍檢痕檢結果,什麼物證監控時間順序,都成了毫無用處的東西。
“或許沒這麼糟糕,”卓越起身,將窗簾拉開半扇,從這裡的窗口可以望見遠遠的那座與現實中極相似的建築,“這一次的世界之所以幾乎和現實世界相差無幾,還有我所見過的兩座現實中也有的建築,也許都是一種暗示。”
“或許證據和線索,都不會太離奇,”青岫道,“離奇的隻是死亡方式,而這種離奇,也極可能是暗示之一。”
“沒錯。”卓越重新拉上窗簾,“這兩個人的死亡方式有一種荒誕怪異的獵奇風格。”
“透著一種儀式感。”青岫道。
“邪.教獻祭?”卓越和青岫對上了目光。
“查兩個人的交際圈和常去的地方。”青岫邊說邊拿出手機。
“我聯係安和那邊,你聯係安樂。”卓越也去掏手機。
案情終於摸索出了一個模糊的方向,而這一次任務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找出這個邪.教的創辦者,或是主事者。
兩個人聯絡完畢,各自打開手機,在網上搜索關於“教派”“教會”“教義”“邪.教”等詞條的相關內容。
卓越靠在床頭,青岫坐在沙發裡,朦黃色的房間漸漸沉浸在帶著檸檬香的安靜中,一切的雲譎波詭都像是檸檬汽水裡的氣泡,一個一個,一點一點,破碎在了玻璃窗外。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青岫聽見卓越開口:“十點了,陸小洋。”
……陸小洋……青岫麵無表情地從手機屏前抬起眼:“有話就說。”
卓越自動在腦中補全了“有屁就放”這半句,笑著衝他挑了下下巴:“還不困?昨夜熬了一宿,今天隻睡了兩個多小時,當心睡眠不足會口臭,我這兒可沒有薄荷糖了啊,實在不行明兒隻能殺一隻檸檬祭口了,我可有點兒舍不得呢。”
“……我還不太困。”青岫垂下眼睫,重新望回屏幕。
“是嗎?”卓越丟開手機,“那這麼著吧,你躺床上,蓋上被子關上燈,咱們歇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以後你要是還不困,隨你對著手機看多久我都不攔你,怎麼樣?”
青岫覺得這個家夥不把他哄到床上去可能不會罷休,隻得關掉屏幕,起身過去抻開被子,卓越卻從床上下來,去到燈的開關邊,待青岫躺上去,便將燈關掉,屋內頓時一片漆黑,青岫聽著他大馬金刀地往回走,然後不負眾望地踢到了床腿,接著就是必會配套出現的長長的“嘶——”地一聲。
青岫有點好笑,摁亮了手機給他照著,卻見他正站在床邊脫褲子,手上一僵,立刻摁熄了屏幕。
黑暗裡聽見卓越笑了一聲:“乾嘛呢壞小孩兒,剛才不幫我照著點兒,現在我脫褲子了你倒照過來了,想看什麼你直說。”
“……”青岫正有些暗悔自己的反應過度,讓原本很正常的事反而顯得有些尷尬起來,而當聽到卓越的調侃後,第一反應更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惱羞成怒……
但隻是一瞬間,他發覺卓越這個玩笑,其實已經很輕鬆地化解了那份被他不小心搞到有些刻意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當把尷尬挑破了擺到明麵上,這份尷尬就成為了男人之間隨口的一句貧嘴,而誰又會覺得貧嘴是認真的。
兩人若誰都不說話,那才是真正的頂尷尬。
“並沒有什麼想看的,你有的我都有。”於是青岫平靜地說。
卓越輕笑兩聲,忽然“啪”地一聲,摁亮了床頭燈,看了眼青岫:“你看,睡眠不足,人的腦子就容易發木,忘了還有床頭燈了吧?”
青岫:“……嗯。”
那份尷尬的最後一點印跡也被抹了去,卓越翻身上床,將床頭燈熄掉,打了個放鬆且慵懶的哈欠:“磨刀不誤砍柴工,養好精神才能事半功倍,睡吧。”
青岫仰麵看著黑暗裡的天花板,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是腦子再木,也沒有辦法立刻停止運轉。
這個人……是理解那份尷尬中隱含的意思的吧……所以才會如此反應迅敏且不動聲色地化解掉。
那麼……他會怎麼想?
忽然聽得卓越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低低的,帶著一種,淺駝色羊毛衣的質感:“閉上眼睛睡,陸小洋。”
“……”他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