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出現細如發絲的光線,在青岫的頭頂腳下形成單薄的框,仿佛意欲將人裝進某個看不見的房間裡。
因為隻能看到框線,其他地方則是黑暗空間的無限延伸,所以這“房間”顯得空曠又逼仄,具象又虛無。
青岫前行了一段路,但似乎總也走不出這個“開放性的矛盾空間”,那細細的亮線的框永遠在前麵的不遠處發出微光。
直到一隻耀眼的方盒子從上方掉落下來,那些光框才漸漸淡去。
這是一個正方形的硬紙包裝盒,正麵寫了兩個字:盲盒;中文下方是英文直譯:BlindBox——像是某種蹩腳的中式英語。
盒子掂在手上有一定分量,但青岫沒有急於打開,他將盒子翻轉到背麵,隻見上麵印著幾個人物形象,一共七個人,因為麵孔看上去大同小異,所以最明顯的區彆是他們的發色,前六個人分彆是:金發、銀發、黑發、棕發、灰發、綠發。
第七個人隻是個剪影的形象,十分神秘。
盲盒這種東西,青岫在現實世界也聽說過,但從沒有購買過,所以這東西具體是什麼情況,青岫也不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盲盒裡麵裝著一個未知。
眼前這個盒子裡裝著的,應該是這七種形象之一,有可能是前六種中的任何一種,也有可能是作為特殊存在的第七種。
在青岫的認知裡,盲盒似乎和福袋有一定關聯,如果翻譯的話,是不是fortunebag更好些——如果能抽中第七種,大概就是最幸運的吧。
可青岫從小到大,跟幸運從未沾過邊。
看了看手裡的盒子,青岫打開了它。
紙盒子裡麵是一個塑料包裝的密封物,看形狀是人形,另外還有一張卡片,和一個銀色的塑料圓形厚片。
雖然沒有打開密封包裝,但青岫已經大概知道裡麵的人物形象了,因為那張卡片上就印著一個銀頭發的人,樣子和盒子背麵的銀發形象一模一樣。
人物的下方印著一行字:
為什麼你坐在那兒,看上去就像一個沒寫地址的郵封?——馬克·吐溫。
沒有原文,給出來的就是一句通俗翻譯。
這句話也許隻是商品噱頭,又也許彆有深意。
青岫再次看了看周遭的黑暗以及那些似乎永遠也走不出去的光亮線框,心裡知道打開盲盒是勢在必行的事,但他並不急於這麼做,而是先將那張卡片和銀色塑料片放回了紙盒子裡,不知道這些東西以後會不會用上,青岫一向小心,在幻境裡對任何東西都不輕易丟棄。
密封包裝終於被撕開,裡麵是一個和卡片上一樣可愛的銀頭發的人偶,幾乎就在青岫看到它那雙清澈的紫色眼睛的一瞬間,手中的人偶和密封包裝一同消失在青岫的手上。
青岫甚至還沒來及辨彆它的性彆。
眼前的黑暗從虛無漸變成實景,那些微亮的光框逐漸消失,在完全踏入真實的情境之前,青岫眼前閃過幾個微亮的字:圓滿離開。
字出現得很快,消失得也快,最終留下了一些離去的痕跡,就像是煙花燃放之後在夜空中留下的煙跡。
等痕跡完全消失後,青岫才驚覺自己的身體衣著完全發生了變化:設計感很強的複古式外袍和背囊,偶爾觸碰到麵孔的柔軟發絲——銀色的長頭發。
青岫莫名其妙在心底產生一絲恐懼,剛才盲盒裡的形象,原來就是自己。
而剛才打開盒子的舉動,究竟是一種釋放,還是一種禁錮呢?
釋放和禁錮,對於這個世界的自己,究竟哪個更為有利呢?
青岫看了看依然還拿在手裡的那個最初的紙盒子,裡麵的卡片和不知作用的厚圓片都還在,再重新看那卡片,依然是銀發紫目的可愛形象,卡片右下角印有一串小小的黑色編號:YYX1079.
青岫審視這個形象,自己的衣著裝飾和它一模一樣,包括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的那個銀色的類似護甲套的飾品,青岫摘下了護甲套,這才發現在無名指內側紋有一串黑色編號:YYX1079.
看到這個,青岫心情越來越複雜了。
那些需要主動去尋找真相的世界,哪怕再凶險難辦,起碼自己是作為可以支配自身的主人翁存在的;最令人無奈的就是這種被動角色,就像是《戲魘》裡的傀儡,基本是在極小的夾縫裡用微調的方式尋求一線生機。
青岫很不習慣身體上印有編號,又重新戴上了護甲,將編號遮蓋住。
——為什麼你坐在那兒,看上去就像一個沒寫地址的郵封?
突然從某些抽象角度理解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