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平和島靜雄剛到學校, 就感覺到空氣中悄然浮動著的, 某種非同尋常的氛圍。
一開始,靜雄並沒有特彆在意。而等他知道了這奇異現象背後的原因, 是偶然聽見站在鞋櫃前的幾個男生的竊竊私語之後的事。
靜雄從他們故作平靜, 卻又抑製不住緊張和興奮的交談中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
“巧克力”和“情書”。
於是答案立刻顯而易見了。
洋溢著少年少女們的熱情和純真(也有可能是年複一年的失落)的聖瓦倫丁日——也就是俗稱的情人節, 到來了。
和一般的青少年不同, 靜雄對這個日子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觸……啊, 倒也不能這麼說, 他還記得在去年的情人節發生的,臨也用偽造的情書玩弄了無數純情男高中生的血案。
至於其他, 和柔軟可愛的女孩子有關的期待和羞澀情愫, 就基本等於無了。
……首先, 根本沒有女高中生敢靠近平和島靜雄。
所以,當靜雄打開自己的櫃子, 看見裡麵並沒有多出什麼叫人遐想的東西,反而微妙地鬆了一口氣。
至少這代表著今年的折原臨也並沒有打算在這種方麵給他使絆子。
於是他一直保持著這種輕鬆的心情走到教室,然後立即被滿臉激動的新羅揪住,當成了傾訴喜悅的對象。
“你知道嗎!靜雄!今年我也收到了她的巧克力噢!”他將裝在係好的袋子裡的巧克力無比珍惜地捧在手心,“雖然隻是友情巧克力, 不過我從好幾天前就看到她在努力練習手製巧克力了——這我還是第一次見!”
新羅還在一旁叨叨著“這肯定代表了我在她心裡的分量越來越重收到本命巧克力的那天一定已經近在眼前了”,靜雄的危險事態探測天線忽然豎了起來。
他回過頭, 果然看到折原臨也正向這裡走來。
“早上好。”
靜雄盯著清爽地和兩人打了招呼的臨也, 但一時半會沒能在他臉上找到什麼新的壞主意的線索。
“臨也!來的正好!你快看這個完美的巧克力——”
“不好意思新羅, 我這次不是來找你的哦。”
“唉?”
新羅頓了頓。
“在這個班你還有彆的熟人嗎?”
“你在說什麼呢新羅,這裡不就有嗎?”臨也把臉轉向在場的另一個人,“我是來找你的,小靜。”
“?!”頓時產生了不祥預感的新羅下意識想要阻攔一下,“等等臨也不管你想要乾什麼請不要在這裡也最好不要在今天……”
太遲了。
臨也已經拿出了一袋附有精致卡片的,包裝得很漂亮的巧克力。
“事情是這樣的,小靜。”他說,“你知道,今天是聖瓦倫丁日,我想著今年要找點什麼特彆的樂子,就比平時還要早地到了學校,順手查看了你的櫃子……”
“然後呢。”
靜雄一字一句地問道,每個字都讓人覺得不妙。
“然後,我看到了非常令我驚奇的景象——小靜你的櫃子裡居然有一袋巧克力!”
他用驚歎的語氣說著,仿佛沒看到靜雄越來越可怕的臉色。
“因為事情實在是太超出常理了,我不禁把它拿出來看了看,好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覺……然後,我就發現了這張卡片。”
臨也把卡片夾在了指間。
“卡片是折疊式的,我還沒拆開看過裡麵的內容,不過署名好好地標注在了外側。”
他把卡片推出來一些,好讓靜雄能看清楚上麵的字跡。
——川崎澄。
這是贈送者的姓名。
“所以,我是來向你道謝的,我就替你接收這袋巧克力了。”
臨也非常惡劣地露出了笑容。
“——謝謝招待,小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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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足以載入校史的一天。
——這是就其轟動性,破壞性,和混亂程度而言。
平和島靜雄用儘最後的理性克製住了自己,在踏出教室的一刻才徹底釋放怒火,對折原臨也實行非人道毀滅成了他的第一行動原則……然而,熱衷於和靜雄作對的折原臨也能平安無事地活到今天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實在是太滑不溜手了。
這讓靜雄的焦躁不斷累積,到後來,他完完全全地成為了狂暴無比的移動人形災害,所過之處,隻留下叫人望而生畏的一片狼藉。
由於不是所有人都像臨也那樣有頑強的生命力,一般學生們早就躲進了教學樓避難,紛紛簇擁在窗邊戰戰兢兢地觀察著外麵的戰況。
“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新羅氣喘籲籲地擠到前排,儘管他很清楚靜雄的戰鬥力,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台風過境嗎?!”
很快,人群中發出了慌張的聲音。
“他們是不是正在往這裡過來?”
這句話在學生中掀起了此起彼伏的驚恐,眼見著事情就要滑向失控的深淵,夾雜在鬨嚷嚷中,一聲新的驚呼引起了新羅的注意。
“好像有人過去了!”
……是誰不要命了嗎?!
新羅推了推眼鏡,緊張地望過去。
啊,那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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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就連折原臨也,也覺得這次暴走的靜雄格外凶殘。
不過他還是沒有任何悔過的意思。
靜雄的憤怒源自何處,他心知肚明,因此,在原本互相憎惡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層水火不容的敵意,看到這樣的靜雄,臨也不禁體會到了一種報複般的快感。
當然,在好好品味愉悅之前,全身而退才是基本前提。
……折原臨也應該是比誰都更清楚的才對。
在靜雄隨手扔出的又一個巨大投擲物朝他飛來,而臨也快速反應,將要向右翻滾躲避的時候,他忽然想起,巧克力就放在了右邊的口袋。
……這樣一來,會不可避免地,把巧克力壓碎吧。
這樣的想法讓他產生了短暫的猶豫,錯過了行動的最佳時機。
……糟糕了。
正當臨也以為這次的失手即將把自己送進急診室,一股力量拉住了他,把他拽開了一點,就在這瞬間,投擲物危險地,從他臉側飛過,重重落地。
臨也立刻轉臉望向拉了自己一把的人,但澄並沒有看他。
她站起來,向靜雄走過去。
她仿佛是在靠近一隻迷失在嗜血衝動中的獅子,每走一步,都讓旁觀者心驚膽戰,就連獅子本身都壓低了身子,從喉嚨中發出低低的警示聲,唯有她自己的步伐依舊平靜。
“實話說,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在距離對方隻有一步的位置,澄停了下來,從衣兜裡取出一袋巧克力。
和折原臨也拿走的那袋相比,隻有絲帶的顏色不同。
“希望這麼做,勉強能算是補救吧……平和島,給你。”
她說著,彎了彎眼睫。
“義理巧克力。”
靜雄安靜了幾秒,然後伸手接過了巧克力,他周身銳利的氣場,頓時平和了下來。
澄稍微鬆了口氣,這時臨也走到她身後,在他說話之前,澄先回過了頭。
“差一點又要去醫院探望你了,折原,真危險。”
“老師……”臨也說,“我還以為你會先責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