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事物的演變似乎存在著某些難以闡明的規律。
比如在平和島靜雄身上發生的變化。
“靜雄……”
不知道和對方相對靜坐了多久, 新羅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你就待在這裡嗎?”
“嗯。”
平和島靜雄回答道。
“有什麼不對嗎?”
因為朋友的眼神有點可怕,新羅立即慌忙否認。
“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今天好像基本沒有離開過教室吧?”他說,“你平時是這樣的嗎?”
說到平和島靜雄……他給人留下的印象,除了充斥著兒童不宜的暴力的那方麵,還有不喜歡吵鬨這類的,可能是因為有時他會刻意避開人群。
不知道是不是與此有關, 今天因為他一直待在這裡,平時吵吵鬨鬨的課間班級頓時變得相當安靜。
與其說是安靜, 不如說是戰戰兢兢吧。
新羅默默在心裡說道。
快看看周圍啊,小靜!大家已經嚇得和鵪鶉沒有兩樣啦!
“……我知道啊。”
“?!”
新羅差點以為自己不小心吐露了心裡話,而靜雄接著說道。
“我又不是注意不到其他人的目光。”
正因為清楚彆人的想法, 他才會特意去遠離人群的地方。
這並不表示他討厭熱鬨。
相反地,他隻是想把彆人能夠肆意歡笑的時間和場合還給他們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 他也不想一直坐在教室裡,隻是——
“我不能再去找川崎老師了。”他的語氣中帶著失落, “所以,我隻能在這裡。”
“哎?!為什麼?”
“因為……”靜雄低聲說,“隻要走出這個門,我可能就會忍不住想去見她……”
“我想我能明白這種感受。”
新羅似乎受到了某種震撼, 他呆呆地說。
“不過, 為什麼你不能去找她呢?”
“她說, 保持距離比較好。”
靜雄轉過臉, 望向窗外。
“既然她說了不可以……”
那就不能再做讓她煩惱的事了。
“……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新羅不禁說道, “真可惜,這似乎不是我能幫上忙的事——”
“我知道,你關照好你自己就行了。”
雖然說話方式稍微顯得有點粗暴,但靜雄的確接受了朋友的好意,儘管現在他也沒辦法簡單地因此開心起來。
新羅離開後,靜雄一個人看了一會外麵的天空和雲朵。流雲的運動如此緩慢,觀察著它們的人理應會比較容易平靜下來才對,以過往的經驗來看,這對平和島靜雄也是有效的——但今天卻失敗了。
平和島靜雄忽然意識到,恐怕他根本做不到像自己說的那樣,若無其事地停留在遠離她的位置。
這似乎隻是讓本來就無處安放的感情在心底徹底失控,再漸漸淹沒掉自己。
於是他站了起來。
那時的平和島靜雄所思考的事情,隻是到走廊上去,用環境的改變來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而已……
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呢,在他往下望去的時候,他所思念的人也恰好經過,來自平和島靜雄的目光越過重重阻礙和空白,幾乎像是越過一整個夢境,然後終於,抵達了她那裡。
在這之後,她又是怎麼感覺到的呢。
她在那裡停住了,接著,她同樣抬起視線——他們的目光遙遙地,相遇了。
平和島靜雄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情形,他的心臟猛烈地跳了一下。
……那時的我知道嗎?
他想著。
我是不是早就隱約有了預感呢?關於她的出現會讓一切都變得如此不同這件事……
關於,我會愛上她這件事。
遠遠地,靜雄看到澄舒展了眉眼,對他微笑了。
他曾經在哪裡看到過這種說法——
“因為那個人,這世界上其他的一切都在刹那間黯然失色。”
此時,他忽然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她微笑的片刻,除她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需要再具有顏色和形體,世界可以變得很小,隻要能夠容下她就足夠了。
反正他無法看向彆的地方。
但是,儘管如此。
他還是強迫自己轉過了身。
因為太難了……
再這樣下去,如果要繼續說服自己不要貪心,想必會變得越來越困難吧。
▲▲▲
這是很漫長的一天,至少對於平和島靜雄來說是如此。
課程結束的鈴聲終於響起來以後,他沒有按照原本的習慣行動,而是大致估計了時間,等到太陽微微西斜,他基本確認了兩人不會再巧遇,平和島靜雄才離開了教室。
還逗留在學校裡的學生零零星星,所以在走近校門附近的時候,平和島靜雄很輕易地注意到了站在遠處,被樹木掩去大部分的一個背影。
他的神經立即跳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來,開始對自己的過分反應感到無可奈何。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明明什麼都看不清,隻能從模糊的身形輪廓大致確定是一名女性而已。
不要這麼容易就聯想到和她相關的事啊。
平和島靜雄繼續往前走去,一麵在心中告誡著自己,但隨著那個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他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最後,對方也注意到了這裡,她轉過身來的時候,靜雄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