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事要去哥哥那裡,晚些時候再來找你……澄,再見。”
“一會見。”
和泉奈道彆以後,她隨著人流往外走,在就要走出鳥居的刹那,澄忽然又聽見了鈴響。
她停下腳步,回頭望去,但周圍一切如常,隻有她一個人駐足,所以澄懷疑這聲音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鈴聲被認為是神明來去的昭示,於是澄想到,如果這不是她的幻覺的話,是不是神明正從她頭頂的雲端經過呢。
這樣的想法讓她下意識地閉上眼,再次默念了剛才許下的願望。
如果,有誰能聽到的話。
她在心中禱告著。
在我能夠放心離去之前,請再對我慷慨一些……
——請你,給予我足夠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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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神社以後,人群分流開來,澄環顧周圍,一時拿不定主意接著要去哪裡。
“澄!!”
沒等她轉身,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追上來,最快的那個拉住了澄的右手。
“最快的又是鏡……”
“他絕對偷跑了吧!”
被小夥伴們嚴正譴責的宇智波鏡似乎完全沒有把這些聲音放在心上,他抬起臉,綿羊般的小卷發和烏溜溜的瞳仁隻讓人覺得天真無邪,找不到半點其他孩子口中狡猾的影子。
“澄要去哪裡呢?”
“我也還沒想好……大家呢?”
孩子們看了看彼此,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我的兄長去參加族內角力了哦!”
“那個隻有成年以後才能參與吧?”
“母親去給禦守祈福了。”
“關於這個呢……”澄說,“那是已婚女性為了丈夫和孩子所進行的活動,我們大概是不行的。”
“那約會呢?澄沒有約會嗎?”
“不可能沒有的吧,因為澄很可愛。”一個男孩子壞心眼地拍了拍鏡的肩膀,“都說過了,鏡,女孩子都喜歡更高大的異性哦。”
一直靜靜地傾聽大家的發言的宇智波鏡扁了扁嘴,流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你們是從哪裡學到‘約會’這種詞彙的。”澄輕歎一聲,摸了一下鏡的頭發,“不過,沒有噢,我沒有那樣的對象。”
鏡握住她的手略微用力。
“那麼,澄就一起來玩吧。”
澄想了想,笑起來。
“好啊,來玩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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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他忍族的領地中也開始有千手行動的痕跡,他們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大了。”泉奈說,“先導小隊的偵查必須提升警戒程度……”
“羽衣一族傳來過千手和其他忍族結盟的情報。”
斑感慨道。
“柱間依舊在持續著這樣的努力嗎……”
“——哥哥。”
“隻是感歎而已。”
斑向來是知道泉奈對待千手一族問題的立場的,他無意在這個話題上與兄弟發生爭執。
“那麼就變更一下偵查隊伍的配置吧,每隊補充一名感知型忍者。”
泉奈微微頷首。
“是。”
他們的對話發生在神社中,斑脫去羽織,信手從神台上取下一隻狐狸麵具,他摩挲著麵具上的紅色紋路,忽而想起了澄。
斑將麵具倒扣在身前,問道。
“泉奈,澄的和服是你送的嗎?”
“是的。”泉奈拾起那張狐狸臉孔的麵具,表情變得柔和,“等到這個祭典過去,她就不再能被視作孩子了……”
他將麵具放回原處,沒有把話說完。
斑也不再作聲。
非常巧合地,他們同時在此刻陷入了思考。
他們是不是透過歲月的縫隙,將目光投向了將來。
而兩人希望抵達的將來,究竟是相似還是不相似。
這是哪怕斑和泉奈,也永遠不會知道的事。
隻是到了那思索的儘頭。
泉奈所想的是……
斑所想的是……
——要把她交給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大概會是十分痛苦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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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選擇玩什麼遊戲的時候,孩子們意見不一,但決定是捉鬼以後,讓鏡成為第一個當鬼的人的呼聲倒是很一致。
“因為他剛才偷跑了啊!”
……孩子們是這麼說的。
儘管鏡仿佛是有一點被針對了的嫌疑,不過孩子們的事有時讓孩子們自己去處理和判斷比較好,因此澄沒有在這時提出異議……但澄忘了這些孩子同時也是忍者,在倒計時開始的一瞬間,這些看起來柔軟又可愛的兒童瞬間進入了戰鬥模式,登時化作幾道影子嗖嗖地躥進了樹叢。
蒙著眼睛的鏡試圖根據聲音去捕捉其他人的動向,但畢竟太年幼,很快被來自不同方位的雜亂動靜擾亂,待在樹後的澄發現了他的茫然,便伸手拽了一下頭頂的樹枝,發出一陣沙沙聲。
這聲音雖然不響亮,卻足夠清晰,鏡向聲音的來處尋覓,果然模模糊糊地看見了一個人影,他追向那個影子,對方並沒有躲避或是逃開。
鏡很輕易地抱住了對方,澄低頭看他,摘掉了他用來蒙住眼睛的白紗。
“澄?”
“你抓住我了……接下來我來當鬼吧。”
澄眉眼彎彎地對他說,把白紗塞進那孩子手中,蹲了下來。
“能幫我係一下嗎?”
“好。”
鏡很仔細地係好以後,澄開始了遊戲重啟前的倒計時。
“三,二……”
數到一的時候,澄聽見了很輕的枝葉摩擦聲,她知道這是鏡躲起來了。
她站了起來,感受了一下被蒙住眼睛的感覺。
其實這塊布料並不是完全不透明的,從縫隙中仍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光,她能大致看到障礙物的形狀,隻是一切都模糊成了茫茫的一片而已。
不過顯然,她大約是無法在這個遊戲中勝出的。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澄一邊毫無緊張感地想著,一邊沒有方向地向前摸索。
原本她的想法是,如果孩子們對捉不到人的“鬼”感到厭倦,就遲早會有人來打斷這場遊戲……隻是在那之前,她的行動似乎漫無目的得過了頭,當周圍安靜下來,澄才恍然發覺自己走到了誰都不在的地方。
是不是應當原路返回呢?
她這樣想到。
這個念頭剛剛產生,澄忽然聽見了腳步聲……很細微,卻在漸漸接近。
她循著響動前進了幾步,視野中出現了一個朦朧的影子。
從這影子的輪廓,澄猜測那大概是一個男人,因為他的身量比自己要高大不少,另外,他穿著黑衣,在澄隔著白紗所見的,如同被濃霧籠罩的景物中,就像一簇鮮明的黑色火焰。
他在離澄隻有一臂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在這個距離下,一種熟悉的感覺擊中了她。
“你是……”
澄猶豫著,向對方的麵容伸出手。
“斑,還是泉奈?”
她的手指觸到的卻是冰涼的麵具。
對方沒有回答她,澄撫摸著麵具的形狀,依稀辨認出是狐狸的模樣。
但是麵具下的,是屬於誰的容顏呢?
是泉奈嗎……她清晰地記得他今天確實穿了黑衣。
或者……是斑也說不定,在某些時刻,斑就像現在這樣沉默。
兩種猜測在澄的心中糾葛了一會,最後也沒有分出勝負。
隻是猜想,是無法得出結論的。
澄發現了這一點,於是她微微低頭,去解縛在眼前的紗巾。
她沒有耗費很長時間,但在紗巾滑落的時候,忽然變得有些刺目的陽光讓她不自覺地想要閉眼……在重見天日的第一暼,澄捕捉到了對方抬起右手的動作,他似乎就要取下那張麵具,但偏偏在那一秒,澄沒能違抗身體的本能反應,閉上了眼睛。
她仰起臉,雙眼很快就要再次睜開,那謎底也已經近在咫尺……但落下的麵具,卻在刹那間阻隔了澄的視線。
現在,那張狐狸麵具轉而覆住了她的麵孔,與恰好合適的位置相比,它被上移了些許,這微妙的錯位讓澄無法視物……
這種狀態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黑暗。
還有。
交纏的呼吸。
他離開時劃過臉頰的風。
麵具掉落的聲音。
遲來的光。
最後被想起來的是未知的謎底。
……以及,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