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哥哥都沒有發現過這件事。”
這一瞬間的悸動是如此真切,泉奈忍不住抬起手,掌心撫過少女的黑發。
泉奈想起了剛才讓他分神的東西。
在澄不知道的時候,他買下了一支發簪。
珍珠,蝴蝶和櫻色花穗。
現在它就放被泉奈貼身攜帶著,在靠近心臟的位置。
他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將它贈給澄……不,這與時機無關。
沒有準備好的,是他自己而已。
還沒有準備好袒露出全部的自我,還沒有準備好打破此時的寧靜,跨越向誰也不知道的明天。
隻是現在的泉奈忽然覺得,等待說不定隻是反複徘徊而已。
他必須要邁出這一步了。
那麼,就在此刻吧。
“澄。”
澄抬起臉望向他。
“我……”
泉奈忽然頓住了,刺目的閃電在這一刹那劃破蒼穹,把萬物定格在慘白的瞬間。
他轉過頭,似乎在遙遠地傾聽著什麼聲音,本將取出發簪的手,轉而握住了刀柄。
“……澄,你留在這裡。”
他說。
“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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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間在昏暗的林間穿梭著,在遮天蔽日的枝葉上方,是陰鬱的天空。
他遵守了對兄長的承諾,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過事實上,即使對柱間的實現手段頗有微詞,就結果而言,這次結盟也同樣符合了扉間的期望。
然而,他們的分歧仍存在於事件背後,另一個隱蔽而關鍵的節點上。
如果說他和柱間都是理想主義者,那麼至少,扉間是不那麼天真和無畏的那個。
與日向的結盟,真的能使千手和宇智波的關係,按照柱間期待的方向發展嗎?
扉間很難這麼認為。
與另一個具有血繼限界的忍族聯合,更可能導致的結果是引起對方的警惕,而讓彼此的關係更加緊張——兩族都已經數不清手上到底沾上了對方的多少鮮血,過往的仇恨層層疊疊累計起來,成了一筆永遠不可能一筆勾銷的,充滿了糾葛和血腥的壞賬。
以千手扉間自己來舉例,即使他能夠放棄對宇智波的仇恨,也無法保證對方能夠做到同樣的事。
歸根結底,千手和宇智波,他們各自的痛苦隻能由自己承受,唯一共通的情感唯有憎恨。
千手扉間突然察覺到了一絲不明顯的查克拉波動。
這是——
風聲和陰沉的天色對他分辨環境變化的能力造成了乾擾,但這點查克拉卻瞬間將他的警惕和戰意拔升到了頂點。
他不對它覺得陌生,不如說……相當熟悉。
扉間拔刀出鞘,以極快的速度向前飛馳,他能感覺到另一股查克拉也在飛速靠近,他們仿佛是兩道雷光,在相撞的刹那有震天撼地的衝擊綻裂。
“果然是你,扉間。”
“泉奈,好久不見了。”
就在下一秒,暴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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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於茂密的樹葉間,澄的氣息,以及她所受到的震動,都被掩蓋於大雨之下。
……是這樣啊。
你的名字是扉間,而你的姓氏……是千手。
但無論如何,這已經不是她能插手的戰鬥了。
她隔著雨簾,自高處觀望著戰局,兩人的行動速度都很快,她不得不開啟寫輪眼來加強瞳力。
扉間和泉奈的戰力水準接近,一時間戰鬥難分上下,隻聽見刀劍相見的金石之聲頻頻割裂鋪天蓋地的雨聲。
在又一次交手後,扉間流露出了一絲體力不支的征兆,他似乎也發現了自身的破綻,迅速地後撤拉開距離,澄注意到他的手腕微轉,投出了三枚苦無。
她的視線落在苦無上的瞬息,雨聲驟停。
這場雨不可能退去得如此果斷,於是澄察覺了,唯有自己的時間流逝,被思維延長得極其緩慢。
她在苦無上看到了一個眼熟的標記。
扉間曾經向她展示過這個術式,同時告知了她這個術式的作用和意義——飛雷神之術,扉間借此救過她的命。
隨即,澄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而對這種空間忍術一無所知的泉奈,並不能像她一樣,預見慘痛的未來。
在她的視角中,這三枚苦無仿佛正停滯在空中,它們和泉奈還有相當的距離。
那麼,就以扉間揮刀的範圍為限吧。
她目測了扉間所持長刀的長度,苦無和泉奈的遠近,還有自己和泉奈的距離。
首先,她的優勢是遠超於扉間的反應速度。
其次,她的確掌握著進行短時間位移的瞬身術。
另外,憑借對查克拉的精密控製,直接舍棄結印,對她來說是有可能實現的。
至於缺陷之處……澄的身體和查克拉無法支持她將這種狀態持續很久。
但這不要緊,重要的隻是那一瞬間而已。
足夠了。
澄想著。
整個思考過程的完成,大約隻耗費了一滴雨珠墜落一微米那麼久。
泉奈,以及扉間,都不知道在澄的心中發生過什麼,又擁有了怎樣的決意。
扉間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苦無的飛行軌跡,泉奈可以輕易避開它,但也僅此而已,他不會知道這些苦無是他借以跨越空間的道具,在扉間判斷苦無已經進入了刀刃能夠觸及的距離時,他發動了飛雷神之術。
扉間的身影從泉奈的視野中消失又出現,其中瞬間拉近的距離讓泉奈沒有時間離開他的攻擊範圍,強烈的危險信號在他的腦中瘋狂鳴叫,但在強大忍者間的戰鬥中,這一點遲滯已經足夠致命,泉奈的理性和本能都知道這一點。
在他幾乎能夠看見死亡的一霎,一股力量撞進他的懷中,泉奈被衝擊得向後倒去,卻沒有感覺到更多的痛苦。
對於扉間來說,這是讓他措手不及的一霎。
他的刀落下了,但所斬殺的卻不是他想象中的敵人。
“你是……”
他的紅瞳驚異地睜大了,映出染血的少女。
澄竭力調整著呼吸,但自肩頸到腰側的巨大傷口和可怕的劇痛讓她明白自己大約無法對結局樂觀。
她試圖去看扉間,但澄想不出能對他說什麼。
她無法責怪和怨恨他,因為如果占據了優勢的是泉奈,想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揮刀。
同時,她也不能自作主張地去諒解他。
因為,她很快就要死了。
更長久地,承擔起這份痛楚的人,會是泉奈和斑。
所以,最後,懷著深深的愧疚,她望向的人是泉奈。
澄已經沒有力氣站立了,泉奈摟住了她的軀體,疼痛開始麻木,澄不清楚他是不是碰到了自己的傷口,但她能看見自己的鮮血沾濕了泉奈的手。
泉奈的手在顫抖。
忍者在戰場上是絕不能動搖的,澄也知道這一點。
“泉奈,很疼。”
於是她說。
“帶我回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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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雨水在地麵濺起的水花讓他聯想到了石頭從南賀川上點水躍過時泛起的圈圈漣漪,柱間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發生的事。
那時的宇智波斑對他來說,還是一個姓氏未知的,誌同道合的少年,而斑在南賀川邊對他剖白過自己的心願。
他提起了他死去的兄弟,還有唯一活著的弟弟。
除此之外……
他說,他還有一個必須要守護的人。
她不能戰鬥,終身都無法成為強大的忍者,但她是個溫柔的孩子,所以遠離戰場對她來說不是件壞事。
那孩子的名字是,澄。
柱間抬起頭,他從雨中看見了歸來的扉間。
扉間的神情和往常一樣冷峻,所以柱間沒有立刻察覺某些事情。
“任務完成了。”
他說。
“好的,辛苦你了。”
柱間點了點頭,談起了剛才他從回憶裡找到的線索。
“對了,扉間,我想起來了,我認識的叫澄的女孩子,是——”
“是宇智波。”
扉間說道。
“她是宇智波。”
“……扉間,發生了什麼嗎?”
柱間發覺了對方的異樣。
“為什麼你還拿著刀?”
“……”
扉間低下頭,才發現自己一直緊緊地,將刀柄握在手中。
潛意識中似乎存在著什麼阻止他將刀收入鞘中。
是什麼呢?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是她的血。
他的刀刃,沾上了她的血。
那些血跡早已被雨水衝刷殆儘,但那重量,扉間記得一清二楚。
他看見了自己的手,從這時起,對自己微笑的她,和雨中的她才開始漸漸重合,扉間驚覺就是同一雙手,曾經是救過她的。
選擇不再追擊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因為,忍者在戰場上絕不能動搖。
扉間說話了,聲音明明發自他的喉間,卻仿佛是深淵裡傳來的回響。
“我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