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和島靜雄
1.戒斷
平和島靜雄正站在自家樓下, 吸今天的最後一支煙。
煙燃到一半,他稍微有點焦躁地撣了撣煙灰。
或許是因為情景類似, 他忽然想起了最近在看的晚間劇,疲憊的男主角在回家之前,也總是會留在車裡吸煙。
不過,這完全隻是一種無意義的聯想而已, 平和島靜雄和他沒有產生一丁點共鳴——他的焦躁完全隻是因為, 明明知道戀人就近在咫尺,卻不得不在這裡浪費時間而已。
在這短短幾分鐘內,靜雄不知道有多少次抬頭去看他們所住的樓層陽台,他想自己大約懷著一點她可能會從那裡推開窗的期待, 否則他不會像此刻這樣,每次見到緊閉的窗台, 都覺得更難以忍耐一點。
煙隻剩下三分之一的時候, 靜雄又一次望向那裡, 他依舊未能見到她的影子。
……可惡。
這一次, 平和島靜雄掐滅了煙,他沒有留戀地把煙蒂和等待都拋到腦後。
得考慮戒煙的事了。
▲▲▲
即使如此,平和島靜雄關上門以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仍是把沾了煙味的外套扔進洗衣機。
麵對著洗衣機的靜雄聽見了很輕的腳步聲,但他沒有選擇戳破這小小的惡作劇,於是在澄順利地在他轉過身之前,從後麵摟住了他的腰。
“歡迎回來。”
他勾起嘴角。
“嗯,我回來了。”
“唉, 這次也沒有把你嚇到嗎?”
澄鬆開手,後退一步,聲音中帶了一點點失望。
靜雄把笑起來的弧度壓平,然後才回頭看她,認真地說道。
“有被嚇到。”
“騙人。”
他捉住了她的手腕,很近地注視著她。
“是真的。”
“才不是。”
“澄。”
他不自覺的逐步逼近,幾乎要把她抵在牆麵上了。
“不能相信我嗎?”
比自己高出了二十公分的戀人,輕而易舉地就能帶來壓迫感,更何況是被整個池袋畏懼的平和島靜雄。
“真沒辦法……”
不過在澄的眼中,他就像眼神凶惡,卻保護欲過剩的毛茸茸大型犬,這種無意識的親昵尤其讓她覺得可愛。
“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再讓著我了哦。”
她笑起來,推了推對方的胸膛。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等一下,澄。”
他從口袋裡取出才拆封沒多久的煙盒。
“幫我保管一陣子。”
“……?”
看到她疑惑的表情,靜雄解釋道。
“我打算戒煙了。”
“戒煙當然是件好事……不過,為什麼忽然這麼想呢?”
“因為沒有彆的辦法。”
平和島靜雄微微彆開臉,皺起了眉。
天平兩端,一邊是成年後不久就養成了的舊習慣,一邊是見到她之前不得不付出的忍耐時間。
就算僅僅是幾分鐘而已。
天平依然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畢竟,沒辦法把你戒掉。”
2.隱瞞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如果可以的話,請把事情發生的全部過程告訴我。”
澄的態度十分溫和,甚至是稱得上禮貌的,但就是因為這樣,平和島靜雄清楚地意識到她正在生氣。
……不過,也正是因為知道她會為此生氣,靜雄才特地到新羅那裡處理了傷口,又在不會讓她起疑的時間裡趕回了家。
唯一的漏洞隻是襯衫上不起眼的一滴血跡而已。
連平和島靜雄自己都沒發現的細節,也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於是,澄最後還是發現了他腹部的傷口。
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而且處理得也很及時,對體質特殊的平和島靜雄來說,就算是明天就痊愈了也不奇怪——
雖然是事實,但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就像是在替自己辯解一樣了。
“……抱歉。”
他低下了頭,老實地道了歉。
由於是在衝過澡以後被突擊檢查抓了個正著,他的頭發濕漉漉的,像被雨淋濕毛皮的動物。
然後,平和島靜雄就隻是沉默地看著澄的眼睛了。
他始終學不會圓滑,也並不能言善辯,但平和島靜雄的心一直都是不加掩飾、清楚分明又誠實透徹地展現在她麵前的。
這種笨拙的地方反而是他的狡猾之處……至少對澄來說。
“……對你生氣的話,會讓我好像覺得做錯了事。”
澄歎了口氣。
“但是,你知道嗎,每次發生這種事,我都很嫉妒新羅。”
“為什麼?”
“因為……”澄傾身靠近他,右手覆上他的傷口,深深望著他的眼眸,“比起我,你總是認為新羅是更可靠的對象——比起我,你更願意讓彆人知道你的脆弱之處。”
她的聲音低落下去。
“是這樣嗎?”
靜雄有一瞬間陷入了慌張,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落了空。他低頭看去,傷口已經得到了徹底的治愈,但她也收回了手,這讓他感到了一種語言難以描述的空虛感。
“不是。”
他再一次望向她,目光堅決地重複了一次。
“澄,不是。”
靜雄說。
“之所以去找了新羅,是因為不想讓你知道這個傷口……還有造成這個傷口的原因。”
“是嗎。”澄彆開了視線,“不要緊,我不會勉強你……”
“聽我說,澄。”
靜雄抓住她的手,像是怕她拒絕那樣,緊緊扣住。
“今天,來找麻煩的人比往常還多……而且,我遇見了臨也。”
澄靜靜地聽著,但是他的敘述慢了下來。
在短暫的停頓過後,靜雄才繼續說道。
“他提起了你。”
“被包圍了……還是一樣的盛況呢。”折原臨也說這話的時候,用的依然是滿懷惡意的輕快語氣,“如果那個人此刻在這裡又會如何呢?你真的能好好地守護她嗎?小靜,就憑隻適合做個獨善其身的怪物的你——”
儘管靜雄已經習慣了來自對方的各種惡言,但偏偏這一句無比準確地切中了他深埋心底的某種心情。
或許還有香煙的戒斷反應帶來的影響。
總之平和島靜雄比平時更輕易地受了他的挑撥,而在他失控的時候,騷亂中有人把刀子捅向了他的腹部…
傷勢不值一提,這是理所當然的,一般的冷兵器已經很難給靜雄造成什麼像樣的傷害了,但傷口確實地留下了——對平和島靜雄來說,這成了一件想要對她隱瞞的事。
不僅是因為被說中了心事。
“我對被他的話影響的自己感到生氣。”
靜雄說。
“我不想輸給他,隻有臨也,絕對不行。”
“因為你討厭他嗎?”
“不。”
靜雄牽著戀人的手,將其貼近臉側,然後閉上了眼睛。
“因為他曾和我懷有同樣的心情。”
他說。
“澄,你已經做出了你的選擇……”
——“而我,無論如何都想要證明,你的選擇是對的。”
3.馴服
像每一次一樣,他們之間的矛盾總是無法持續太長時間。
在這一次也和解以後,晚間放送的家庭倫理劇也開始播出了……這是兩人最近的固定活動。
說起來,靜雄對這種電視劇應該是沒有興趣,何況其中也並沒有幽的參演。
但她此刻靠著的卻正是屬於他的肩膀。
“我啊,其實並不是那麼喜歡這種電視劇,隻是因為在這個空閒的時間段,沒有更有趣的節目了而已。”她仰起臉問道,“你呢,你也是不喜歡的吧?”
“對我而言……”靜雄緩緩開口說道,“都是一樣的。”
“一樣嗎?”
“嗯。”他點了點頭,“隻要是和你待在一起就行了。”
“……這是犯規的說法哦。”澄笑了起來,“如果這麼直率的話,會被湯姆先生取笑是個對女性沒辦法的人吧……”
“‘你被澄小姐馴服了’。”靜雄複述道,“他是這麼說的。”
“?!”
“仔細想過以後……”他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我覺得前輩說的是對的。”
“唉?承認了嗎?!”
“嗯。”
然後,他神情嚴肅地糾正了澄一開始的調笑。
“不過,對女性沒辦法之類的,並沒有這麼一回事。”靜雄說,“我隻是對你沒辦法而已。”
“……”
澄坐了起來,盯著對方看了一會。
“坦率的人真可怕啊。”
“?”
“不,沒什麼。”澄笑著摸了一下他的頭發,他的發梢還有一點點濕意,她把視線轉回電視上,“啊,你看,男主角終於打算把真相告訴妻子了……”
“真是個不乾脆的人。”
順利地被轉移了注意力的靜雄說道。
“誰?”
“男主角。”他皺起眉,“這個人瞻前顧後的事未免也太多了,令人不快。”
“畢竟他隻是個有點怯懦的平凡人而已。”澄不由得替他辯解了幾句,“不僅是在麵對害怕的東西的時候,麵對所愛時也會躊躇,這也是一種人生常態吧……”
“我不會。”他說,“對愛著的人,根本沒有猶豫的理由。”
“……是嗎。”
澄不禁微笑起來,她望著他伸出手,靜雄迷惑卻溫順地傾下身,然後她勾住對方的脖子,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我喜歡勇往直前的人。”
她說著,故意用了在對方學生時代時的稱呼方式。
“所以啊,我對平和島君你……”
澄笑著隱去了後半句,但她年下的戀人似乎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他環住她的腰,把她壓倒在沙發上,用右臂支起身體,執拗地注視著她。
“怎麼樣?”
“這可不行啊。”
明明陷入了被動,她卻仍是遊刃有餘的態度。
“平和島君真是個不聽話的學生……不、不可以,唔……”
她的聲音終於慌張起來,但為了懲罰她,平和島靜雄暫時不打算做那個被她馴服的自己了。
等到這個強硬又霸道的吻停止,她的睫毛已經有了一點淚濕的痕跡。
他們凝視著彼此。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他聲線低啞地說。
“老師。”
→塞爾提
1.假想敵
距離兩人開始交往並同居,已經有一陣子了。
而在每個周末都去約會的習慣,也已經延續了很久了。
“那麼,明天塞爾提想去哪呢?”
澄趴在床上,一邊翻看著最近的東京旅行雜誌,一邊問道。
塞爾提緊挨著她坐下,和她一起看起了雜誌推薦的情侶約會地點。
“我看看……排名第三的是水族館,排名第二的是求戀愛運很靈的神社……都是去過的地方呢——啊,排名第一的是最近新開的人氣……”
澄忽然停住了,她不動聲色地翻回前一頁。
“再去一次去過的地方也沒什麼不好的,對吧,塞爾提?”
雖然她轉移了話題,但塞爾提已經看見了。
排名第一的情侶約會地點是蛋糕店。
——澄,很喜歡蛋糕吧?
“喜歡是喜歡的……可是,如果不是讓兩個人都開心的地點,就不能算是約會了。”
和塞爾提想的一樣。
因為她是個那麼溫柔的人,所以不可能不顧及到無法享受食物的自己……
——果然,還是有頭的戀人比較好吧?
“為什麼忽然消沉起來了,塞爾提?”
失笑的澄抱住了身份是無頭騎士的愛人。
塞爾提單手扶住她的肩,依然固執地繼續著話題。
——有頭的話,就可以跟你一起去蛋糕店,可以分享兩種口味的冰淇淋……說到底,連頭都沒有的我一定麵臨著很嚴峻的競爭局麵吧,澄?我知道人類是會因為遇見容貌更美麗的對象而變心的!我的話,彆說容貌了,就連頭……
“等等,塞爾提,先等等。”
澄連忙阻止了越來越不安的戀人。
“容貌對我來說是最無關緊要的事情了……更何況,塞爾提明明就是非常美麗的人,不管是身體的部分,還是——”
——頭。
塞爾提仿佛忽然被霹靂淩空擊中。
她看向放在玻璃櫃子裡的容器……雖然和諸如雕刻藝術品之類的裝飾物放在一起,但那毋庸置疑是一顆泡在液體中的頭顱。
那是塞爾提的頭。
在找回了頭顱以後,塞爾提依然決定要先與愛人共度餘生,於是她再次切斷了和頭顱的聯係,那顆頭顱就這樣被她們暫時收納了起來……
首先要說明的是,塞爾提的頭顱,擁有著異常驚人的美貌,迄今為止,被這份魔性的美麗俘獲的人類不在少數。
——你難道比較喜歡那家夥嗎!
塞爾提“噌”地站了起來。
“塞爾提,稱呼自己的頭為‘那家夥’是不是有點失禮呢?”
——你到底喜歡的是哪一邊,澄!
“當然是塞爾提。”
她專注地回答道。
“我喜歡的是,會回應我,會擁抱我,同樣喜歡著我的那個塞爾提。”
——就算,沒有頭嗎?
“說實話,我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呢,塞爾提。”
她說著,把手掌貼在塞爾提的胸口處,但那裡並沒有傳來心跳聲,但澄柔軟的心情沒有絲毫的改變。
“塞爾提的心,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完整,而且充滿了溫柔的力量,因為和你在一起,連我的缺憾都被漸漸填補起來……所以我從來都覺得塞爾提是一個完美的女性。”
還來不及害羞,她已然逼近了自己,塞爾提手中的pda掉在床上,心情變得有如少女般緊張期待,卻又忐忑不安。
澄……
她吻了一下塞爾提漂亮的鎖骨,然後抬起頭,微笑著對她說道。
“非要說遺憾的話,也隻有不能親吻你的嘴唇這一點了。”
2.心動時刻
最後,兩人還是找到了最棒的約會地點。
“沒想到《怪奇物語》的試映會就在這麼近的地方。”
返程中,澄心情愉快地對塞爾提說道。
——真是令人感慨呢,《怪奇物語》的電影化,竟然都已經到第三季了。
“明明一開始,隻能租錄像帶看……啊,塞爾提。”她忽然小聲驚呼道,“這不就像是我們的金婚紀念日一樣嗎?”
——等等,澄。
塞爾提笑道。
——原來我們已經結婚了五十年了嗎?
“塞爾提,說到這個,我覺得有點苦惱。”
她牽著戀人的手,腳步輕盈地走在前麵。
“我啊,既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又希望時間不要走得那麼快。”
——為什麼呢,澄?
“這種感覺,就像寫日記一樣吧?”澄說,“既希望早點積累到厚厚一本,又想要每一頁的回憶都永遠清晰……”
她抬頭望了望黃昏時的橙色天空,又回頭看她,輕輕微笑起來。
“不,果然還是慢一點吧。”
塞爾提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為了此刻的她而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在過去的某一天,也是麵前的這個人,曾經溫柔又憂傷地問過自己,要是在久遠的,時間讓她們不得不分彆的以後,獨身一人的她開始為這段彼此陪伴的時光而感到悲傷該怎麼辦呢。
的確,對於塞爾提來說,人類的壽命短暫得就像這個即將結束的黃昏……
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光的重量,並不是能依據長短來簡單衡量的。
比如說。
不管過去了多長的時間,她會永遠記住此瞬心動的感覺。
隻要她仍然是從她這裡得到了心跳的那個塞爾提。
3.婚紗
某一天,在路過商店櫥窗的時候,塞爾提忽然在那裡停留了一會。
“在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