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茲小姐進門的時候, 感覺到顧大律師辦公室內的氛圍異常緊繃。
她朝寬大的律師辦公桌看了一眼,顧晏正端著杯子靠在桌沿喝水。
他把另一隻手裡控製大門的遙控器擱到旁邊,繞過桌沿走到到辦公桌後坐下,問菲茲:“有事?”
“沒什麼。”菲茲下意識搖搖頭,指了指旁邊,“我找阮野。”
顧晏非常紳士地抬了抬手,示意她自便。
於是菲茲又朝實習生的辦公桌看過去,燕綏之正靠坐在椅子裡,手裡拿著一張仿真紙頁,抬頭衝她笑了笑道:“抱歉菲茲小姐, 我剛看到你傳過來的文件。”
菲茲奇怪“咦”了一聲,“你怎麼又把口罩戴上了?之前在迪克律師辦公室,我記得你好像摘了的?”
燕大教授說起瞎話來總是眼都不眨, “剛才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就又戴上了。畢竟我們顧老師花了一晚上時間好不容易退了燒,再被我傳染上就不好了。”
因為雙唇被掩在口罩後麵,他的聲音顯得悶悶的,又帶著一點兒感冒的鼻音, 聽起來比平日還要溫和一些。
以至於菲茲根本沒多想就被他的解釋完全說服,恍然大悟地跟著點頭:“哦——那倒是,畢竟辦公室門一關就是個密閉空間, 就算沒什麼接觸也很容易中招的。”
“……”
剛剛才過度接觸完的兩人衣冠楚楚, 不動聲色地看著自己麵前的文件資料。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脈相承。
“啊——這麼說你總算看到我傳給你的文件了?”菲茲伸手點了點燕綏之手裡那張仿真紙頁, “上回喬治·曼森案,除了委托金的尾款,法律援助協會又給你額外發了一份獎勵金。畢竟實習律師能有那樣的表現實在很令人欣慰,你太棒了。”
“謝謝。”
事實上燕綏之裝模作樣的拿了半天,根本沒看進幾個字。還是在聽菲茲說話的過程中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所以,我隻需要在這裡簽字確認一下?”
“是的。”菲茲小姐笑嘻嘻的,好像她才是拿到獎金的那個,“你看一下資產卡有沒有收到這兩筆款項,收到就簽個字。”
菲茲小姐的轉賬效率,在來南十字的第一天燕綏之就見識過了。所以他根本沒看資產卡,就直接要在文件末尾簽字。
還沒落筆。
顧大律師先咳了一聲。
菲茲小姐:“???”
顧晏一臉平靜,頭也不抬地翻了一頁文件,“沒事,嗓子不舒服。”
“下回你咳早一點……”
這是上一次差點簽錯名時,燕綏之胡亂扣鍋說的話,沒想到顧晏居然真的記住了,還一本正經地配合了一回。
燕綏之龍飛鳳舞地簽上“阮野”大名,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也真是遲鈍,以前隻覺得顧同學生氣的時候好玩,怎麼沒發現他聽話的時候也這麼有意思呢。
菲茲樂嗬嗬地說:“這樣一來,你半年的公寓租金都不用再操心了。”
“確實,不過我不用搬去新公寓了。”燕綏之頭也不抬,語氣非常自然。
“啊?不搬了?”
都住在一個彆墅區,抬頭不見低頭見,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燕綏之的目光掃過顧晏,衝菲茲眨了眨眼,玩笑似的道:“昨晚趁著顧律師發燒意誌力薄弱,我連哄帶騙地讓他鬆了口,勉為其難地同意把閣樓借我再住一陣子。”
“是嗎?”菲茲小姐先是替他高興了一會兒,接著扼腕歎息,“顧發燒的時候都這麼好說話嗎?早知道我當初沒錢住彆墅的時候也找你試試了。沒準兒就有個帥哥室友了。”
遺憾得跟真的似的。
燕綏之笑著點頭:“是啊。”
“……”
顧大律師一臉冷漠。
某人明明兩分鐘前還跟他吻在一起,轉臉就開始聯合彆人拿他打趣。
混賬東西。
“簽好的文件傳給你光腦了,還有什麼事麼?”燕綏之問。
菲茲點了點頭:“確實還有一件事,周六所裡打算給實習生辦個餐會。”
“餐會?”
“是的,其實前兩天就有這個打算了,剛剛正式敲定下來。”菲茲說:“一方麵,大家都認為你們這一批實習生表現確實很不錯,時間還不長就已經有非常突出的成績了,這主要是在說你。另一方麵,剛才菲莉達小姐受了點驚嚇,事務官們不希望任何一位學生在南十字留下不好的回憶,所以也算一種安撫。”
她頓了一下,又一臉八卦道:“其實是因為上次的馬屁酒會你們兩個都回避了,上麵合夥人大老板們沒見到你,好奇心壓不住。”
合夥人大老板們?
燕綏之朝顧晏看了一眼,剛巧顧晏也看了過來。
他們之前就覺得,南十字律所裡也許有某些人跟爆炸案有關聯,所以這個餐會的起因是單純的好奇還是摻雜了彆的什麼很難說。
“好的,我知道了。”燕綏之道。
菲茲過來其實主要就是來說這個,說完她蹬著高跟鞋就要離開。
不過路經顧晏辦公桌的時候,她腳步又頓住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盯著桌上那盆常青竹,“哎?我的天,它怎麼變成這樣了?這可是所裡的盆栽元老啊!誰乾的?”
顧大律師不鹹不淡道:“你認為?”
養了這麼多年都青青翠翠的沒出過問題,某些人一來就死透了,誰乾的不言而喻。
菲茲忽然福至心靈,回想起剛進辦公室時,室內那種電花飛閃、難以名狀的緊繃氣氛,適時地發揮了一下聯想能力,“哦——所以剛才我敲了半天門你才開,就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