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家小酒吧的門臉窄得活像被擠過, 灰撲撲臟兮兮的,但迎賓員泊車員等等,該有的都有。
燕綏之和顧晏進門時,負責迎賓的服務生……不對,服務金剛,就一邊頷首一邊緊緊地盯著他們看了好幾眼,手臂和胸前過度飽脹的肌肉幾乎要從製服裡爆出來。
這是打手假扮的吧?
他擠出一個仿若神經抽搐的笑容,粗聲粗氣地說:“歡迎光臨!黑桃還是紅桃?”
黑桃?紅桃?
弄這種明晃晃的暗號,大概生怕彆人不知道你們有鬼。
燕綏之心裡這麼說,麵上卻一派自然, 他笑著道:“什麼?我沒太聽明白。”
說著他又後退一步,抬頭重新望了一眼酒吧的名字:“我們隻是路過,看到名字進來了, 怎麼, 你們在玩什麼遊戲麼?”
他語調微挑,似乎有些興致,但又不過分好奇。
這時候,顧晏恰到好處地皺了一下眉, 對這個酒吧表現出了一絲輕微的排斥。他輕拽了燕綏之一下,說:“換一家?”
他聲音不高,但足夠讓服務生聽到。又因為他的小動作, 服務生的目光下移, 看到了他的手——
他拽燕綏之的時候並沒有五指交握,而是隻用兩三根手指勾了一下, 放鬆又自然,還多了一分親昵。
大塊頭服務生當即就被兩位的演技深深折服,打消懷疑,咧著嘴試圖表現友好:“是的,我們在搞活動。黑桃和紅桃憑感覺任選一個,一會兒會獲贈一個相應的禮物。”
“……”
兩位律師默默地聽他編。
這種酒吧可以篩查嚴格,但不會完全拒絕路人,甚至是歡迎路人的。因為在被警方盯住時,他們需要路人狀態的客人來當幌子。
“什麼禮物?”燕綏之問。
服務生編不下去,眨眼故作神秘:“現在當然不能告訴你們。”
燕綏之衝顧晏挑了挑眉,道:“你選?我的運氣向來不怎麼樣。”
顧晏依然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淡淡道:“隨意,挑個你喜歡的。”
他對這酒吧態度越是冷淡,服務生的疑心就越小,當即附和道:“沒錯,選個喜歡的就行。”
“是麼?那我喜歡方片。”
服務生:“……”
這位壯漢的目光露出一瞬間的狐疑,但很快正色,依然在履行他的職責:“呃……我們隻有黑桃和紅桃兩個選項。”
燕綏之點點頭,又笑了一下:“真沒有方片?”
顧晏瞥向他的目光含著一絲無奈。
這要換個人,可能會覺得這位客人在亂開玩笑。但燕綏之表情無比坦然,笑意又很溫和,讓人根本發不出脾氣。
而服務生的反應也有點奇怪,他似乎更猶豫了,甚至還有一點剛才所沒有的……恭敬?
他的目光在燕綏之和顧晏兩人之間來回幾次,最終似乎下定了決心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E區接待!”
跟著領路員往裡走時,燕綏之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腳步。
在他身後,那位服務生在門邊木然矗立,敲了敲耳扣,語氣毫無波瀾地跟人吐槽:“剛才來了一對,我差點以為……不過還好,那一看就是對真情侶。”
他說完又抱怨道:“說起來,老板呢?我在門口被小情侶們瞎了三天眼了,能不能放我回保鏢崗?”
對麵不知道回了句什麼。
服務生說:“草。”
他再次敲了一下耳扣,那是切斷通訊的動作。緊接著抬頭衝新進門的客人道:“歡迎光臨!黑桃還是紅桃?”
客人:“……紅桃。”
服務生喊道:“A區接待!”
燕綏之挑了眉,跟著領路員進了內廳。
兩人在E區角落一個卡座坐下。
整個酒吧裡燈光昏暗曖昧,駐唱歌手也不知道哪裡在痛,哼哼唧唧地唱著哎喲哎呀的調子。
這裡的卡座設計很對得起酒吧招牌,彎了一個弧度,以至於坐在裡麵的人被半包圍了,開放混雜著私密。
燕綏之進門的時候粗略掃過,發現這酒吧一共分為五個區域,A-E,每兩個之間用水牆半隔著。
他們兩個挑的位置就緊靠水牆,算C區和E區交界處。
從他們坐的角度,能看到E區所有和C區部分卡座。
顧晏一進到酒吧裡,就感覺自己被某人騙了——
明明有客人穿得比他們還正經。
“C區第三個卡座,那位帽子口罩都沒摘。”顧晏說著,不鹹不淡地瞥了燕綏之一眼。
合理懷疑剛才某人弄亂他頭發隻是單純的手欠。
燕綏之抬頭看過去的時候,那客人剛巧側身跟旁邊的人說話,看不見模樣。
“長得太突出打扮就得隨大流一點。”燕綏之收回視線,噙著笑意衝顧晏眨了眨眼睛:“彆學那一兩個另類的,容易引起關注。”
“……”
糊弄人的鬼話。
這酒吧燈光想看清臉都得費一番勁,誰管誰長突出?
服務生熱情地遞上酒單,“可以點了我們送過來,調酒吧台不接受直接點酒。”
燕綏之隨便點了幾種,服務生便離開去問其他幾個剛落座的客人。
分到哪個區乍一看是服務生隨機安排,但每個區客人疏密相差很大——
E區人很多,A區最嘈雜,時不時還有大嗓門夾雜著一句罵,B區其次。CD兩個區人卻非常少,到處是空座。
就這樣,在燕綏之前後進門的三對客人還是被安排在了A區。
“答紅桃的都去了A區?”燕綏之說著,又掃了眼自己周圍,“E區應該都是路人。”
有幾對情侶從進來起就親個沒完沒了,離他們最近的一對聲音還很大,想忽略都不行,一看就是純浪的路人。
那麼黑桃呢?
剩下三個區又都是怎麼分配的?
如果真是“黑桃、紅桃、路人”這麼分的話,為什麼還要五個區,三個區就夠了。
顧晏不動聲色地朝C區幾個卡座抬了抬下巴。
其中有一個人在起身去拿酒的時候,對另一個位置上的人點頭聊了兩句,接著他在路過又一個卡座時,玩笑似的拍了拍裡麵兩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