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裡傳來了中年大叔的聲音,是火鍋店店長。
“喂,是我。店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變回正常大小,接過手機,裹著浴巾坐到了榻榻米上。
“你張阿姨問我你有沒有事,是不是被那個黑手黨脅迫了。”
張阿姨就是之前那個抓住少年的大媽。
“沒,沒事,那個黑手黨真的是我親戚。”
原來大媽她還惦記著我啊……有點暖心是怎麼回事。
“沒事就好。你那個親戚還真了不得。不過一般人會怕黑手黨,你叔叔阿姨可不介意,之後還要常來玩啊!”
“好……”
好家夥,橫濱的居民對黑手黨這麼的習以為常嗎?
不愧是自由的港口城市橫濱。
“還有,今天那個小子的事,我們替他向你道歉。他現在牙也被打掉了,你要是不解氣,我和你張阿姨一起再把他錘一頓。”
店長的聲音聽起來躍躍欲試。
“喂,你這說的什麼話。”
大媽的聲音也從聽筒裡傳了過來。
原來他倆現在在一塊兒啊,我有種微妙的被秀恩愛的感覺。
“呃,沒事啦,我不生氣的。”
我假笑,不生氣當然是假的。
“對了,那小子還在我們這邊,我們讓他親口跟你道個歉。”店長說道。
然後是推推嚷嚷的聲音,對麵的電話應該被遞到了那個少年手中。
“說啊!”
手推後背的聲音。
“……懟不起。”
少年的聲音有些不情不願,但是我還是聽出來了他說話也在漏風。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大概能想到他鼻青臉腫還不得不跟我道歉的場麵了,“抱歉抱歉,我不是想笑,是真的忍不住。”
“喂,你這家夥——”
“說話禮貌一點!”
大媽又拍了一把少年的腦袋。
對於你小子被訓斥,我樂見其成,並再次不厚道地笑了。
想了想,我還是問出來了一句話:
“少年,你有想過去孤兒院嗎?”
……
要說生氣,我當然生這個臭小子的氣了。
但是生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生氣又不能賺到錢。
那個少年固然有錯,但不是罪大惡極。
如果說我現在正在貧民窟,或者是火拚現場之類的我自身難保的地方,那個少年威脅到了我的生命,我大概不會阻攔芥川的攻擊。
甚至我自己都能拿手術刀給他捅成篩子。
誒?是不是忘了說,我的監護人也挺會玩手術刀來著,我自然學了點。
不過,說實話我沒感覺到那個少年對我有多大的惡意。反倒是他對自己的惡意比較大。
其實,想象一下。
自己的親人去世的時候無人問津;可是彆人卻家庭幸福,看起來那麼溫馨,任誰都會心理不平衡的啊。
他隻是恰巧在最悲傷的時候,看見了最幸福的我。
一時衝動,想要泄憤也再正常不過了。
而且,那個少年的行為太矛盾了。
偷的不是最貴重的東西僅僅是大媽店裡的一些包子饅頭,傷人下的也不是最重的手,至少沒動刀子,我還活蹦亂跳的。
那麼他這麼做的目的,很有可能不是從犯罪中獲得快感,反而更像是在……撒嬌。
對,撒嬌。
孩子有時候會故意去做家長不讓做的,以此來吸引家長的注意力。
少年的流浪漢爺爺不是一個會偷東西的人,想必也教育過這個他很多次不能偷東西……
少年肯定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他還是做了。
是因為他希望爺爺回來再教育一下他嗎?
可是,已經不會有人來了。
少年反複說把他關進監獄裡好了,說不想再流浪……他想逃避,甚至是自我毀滅了。
看不見未來的希望。
這是我對他的感受。
也許是我太天真,也許我看走了眼,那個少年根本就是個無藥可救的惡徒,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就應該讓他自生自滅。
但我還是對人性抱有一絲期望。
失敗也無所謂,如果有機會能試著拉他一把,我不想放棄。
因為有人幫過我,所以我也想試著幫助彆人,僅此而已。
……
“孤兒院……我們還真的沒有想過這件事。”店長的聲音有些恍然。
“……孤兒院係什麼?”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迷茫。
“是一個可以讓你上學的地方。”
我想起來之前在警局,少年提過上學的事情。
“真的?”少年有些難以置信。
“嗯。”
雖然說教育資源不怎麼樣,但是看敦君會識字,還能為武裝偵探社做文書工作,就證明孤兒院確實會讓孩子上學。
“那……我想去。”
少年的聲音有些期盼。
其實,很多貧民窟的孩子連上學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孩子還想上學,不至於無可救藥。
“我也有想過送他去孤兒院。但是我聽說外麵的孤兒院,幾乎沒有願意收橫濱的孩子的。”
大媽的語氣猶豫,“大部分孤兒院隻收本地的孤兒,不會收外地的。尤其是橫濱。”
殘酷又現實的階級劃分。
“……但是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可能呢?稍等一下。”
我跳下了榻榻米,翻找起櫃子裡的東西,最終從角落裡翻出來了一本積灰已久的電話簿。
“按照電話薄,撥打孤兒院的電話,一個一個打過去問。總會有願意收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