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中也退學,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我曾經試過幫他逃出來……但是失敗了。
中也沒辦法反抗家庭的權威。
我沒辦法反抗全校人的“正義”言論。
我什麼都做不到。
一個普通的學生,沒有權力沒有地位,聲音太過微弱。
即使一遍遍和人解釋,也不會有人聽。
“你和他是朋友,該不會你也是幫凶吧?”
“這個人幫那個神經病說話,能是個什麼德行?”
“聽說那個人之前退學的同桌,是因為殺人進監獄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看樣子這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
我想找安吾,可是就連他,也是一副模棱兩可的說辭。
走投無路之下,隻能向監護人求助,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監護人比我想象中強大,我無能為力的事情,他沒用幾天就徹底解決了。
不久後衣冠禽獸落網了,包括那個拍攝照片的所謂的“目擊者”幫凶。
衣冠禽獸不是第一次犯案,而那個作為學生的“目擊者”,會幫他拍攝用以勒索威脅女學生的不雅照片視頻,使受害人封口。
真相總算水落石出。
有關中也的謠言也平息了。
但是沒人願意承認自己曾經說錯的話,更沒有人向中也道歉……
中也,也隻是從精神病院出來了,但是再也沒有回來上過課,聽說是被家長送去了國外。
就在此時,安吾退學了。
在這所學校裡,我成為了孤身一人。
監護人說:“是因為你太弱小,所以才沒辦法保護身邊的人。”
是的,我太弱小了。
我必須變強,不論是知識還是地位。
當時的我,想不通為什麼事情會這樣,隻覺得命運殘酷,以及自身無力。
與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相比,監護人如同神一般,好像什麼都能做到。
對我來說,就像是引路的燈塔那版耀眼。
至死為止,我將成為監護人那樣的人,作為自己奮鬥的目標。
可是現在,我才意識到當時的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在來到了文野世界後,在推理出監護人對於我本身利益的需求,我才漸漸意識到事情背後的全貌。
就像是海平麵下,被深埋的冰山。
回憶中,過去的細節越發清晰。
為什麼兩件事會同時爆發?
為什麼追債人突然間就找到織田的家?
為什麼中也會和那個衣冠禽獸巧遇?
即使這兩件事看上去毫無關聯,但是蛛絲馬跡也能顯現出背後有人在推波助瀾。
那個人……就是監護人。
他希望我不要不務正業,那麼織田中也安吾都是絆腳石。
除掉了這些人,我的世界將隻剩下監護人,從此對他死心塌地。
我記得自己在監護人所在組織的研究所裡見過安吾。
那麼,在這幾件事中,安吾究竟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呢?
我不想用最大的惡意來猜測。
可是追根究底……從頭到尾,監護人他好像都沒有直接做什麼事,隻是一個推波助瀾的推手而已。
真正錯的人是我。
錯在我太天真,以為監護人是真的想讓我體驗校園生活。
所以我不上進,不務正業……讓監護人盯上了我的朋友們。
錯在我不夠聰明,如果我真的是太宰治,有他那麼聰明的話,肯定早就看透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了吧?
那樣我一定會遠離想和我交朋友的人,我一定不會想去畫漫畫,一定會努力提升成績。
那樣,中也還在高高興興地當學霸,偶爾說一句中二發言,引得周圍人發笑,卻不會有人討厭他。
織田帶著弟弟妹妹的生活也會越來越好……他可能會成為一名作家,或者是語文老師。
安吾,他是把我們當做朋友的。如果沒錯,他的夢想是上大學吧?根本不是什麼研究員……
如果不是我,他會不會實現自己的願望呢?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自己蠢到無可救藥,在曾經的世界裡,沒有我會更好。
至於現在這個世界……我會不會也給大家帶來不幸呢?
和我做朋友,會變得不幸。
我是如此的懦弱,在現實世界裡沒有反抗的勇氣和能力。
我是如此的可悲,隻能想著改變這個虛幻的夢境聊以□□。
相比起生活在下水道,偶然探出頭想要曬曬太陽,卻被汽車輪碾死的老鼠來說……還要懦弱可悲一百倍。
緩緩合上了包間門,果決地轉過頭,向網吧外走去。
街道上,工藤新一已經等待我很久了。
“走吧,工藤。”我說。
“啊,那個……修治,不,還是說應該稱呼你葉藏?”
工藤新一靠在電線杆上,一手提著個黑色塑料袋,一手比劃著銀色手術刀發呆,似乎並不急著要走。
“不是你急著要走嗎?怎麼這麼不緊不慢。”
我壓下心底的煩躁,垂著頭,捏緊鼻梁,歎了口氣,開口說道:“你還是叫我……”
“葉藏,等等。”
“葉藏哥哥,等一下!”
重疊在一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身體僵立了,不敢回頭。
“葉藏哥哥,謝謝你送我的小恐龍。”小女孩的聲音很甜。
“謝謝葉藏哥哥陪我抓娃娃。”小男孩的話有些含糊不清,好像還沒睡醒。
“希望未來,你能為自己而活。”安吾說。
“邪王真眼,和你做朋友很開心。”中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是哭了嗎?
還有一個人……
我立在原地,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那個我最不敢麵對的人開口。
就在我的心情不知道是慶幸還是遺憾的時候,織田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響起:
“……其實,我已經為你寫完了一份漫畫原作。”
什麼?
猛地回過頭。
卻隻看到四散的碎片,街道和月色,以及夢境裡的一切,全部都四分五裂,化成了紛飛的光點消散了。
原稿呢?我很茫然。
隻覺得大腦有些昏沉缺氧,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呼吸都停滯了。
“你還沒回答我,是叫你修治還是葉藏呢?”工藤問。
“修治吧。”
恍惚間,我回答道。
葉藏的“藏”,大概是埋葬的“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