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五篇文章是關於老臣的,有謾罵之言,有汙蔑之言,還有肆意胡編之言。”
崔衍目光如炬,抬頭看著皇帝。
“臣即便被革職,三法司都不曾定下臣的罪過,這編撰司又憑什麼這樣憑空汙蔑,還將之傳遍長安!”
崔相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天子。
“臣……想要跟陛下要一個說法。”
皇帝陛下簡單翻了幾頁,看到標題之後,他也微微有些皺眉。
這幾篇文章,確實有些過分了。
皇帝陛下終於合上書頁,對著崔衍勉強一笑:“崔相,這是編撰司的人胡作非為,朕對此一無所知…”
“編撰司隸屬司宮台。”
崔老頭這會兒仿佛已經全無畏懼,他抬頭看著天子,麵無表情。
“老臣幾十年名聲,因為這幾篇小人文章,毀於一旦。”
“我清河崔氏的家聲,也要因此大受折損。”
崔衍毫不畏懼的抬頭,再一次看向天子。
“編撰司隸屬司宮台,而司宮台,則是宮裡的宮人,臣想問陛下,編撰司寫出這些東西,究竟是編撰司的意思,還是司宮台的意思……”
說到這裡,崔衍便閉口不提了。
他話裡的意思很明顯,是問這幾篇造謠文章,是不是皇帝授意的。
皇帝陛下被崔衍一番喝問,一時半會之間有些答不上話,然後就有些惱羞成怒。
“崔衍,你這是在咆哮金殿嗎?”
“老臣不敢咆哮聖前。”
崔衍再一次低下了頭,聲音低沉:“臣二十五歲中進士,蒙先帝垂恩,得以入政事堂拜相,自拜相之後,這些年在朝廷裡多少也算是做了些事情的。”
他再一次抬頭,看向皇帝。
“臣雖然為相多年,但是並不會死纏爛打賴著不走,陛下如果看臣不順心不順眼了,隻要一句話,臣便會立刻告老,回清河老家去。”
“如臣當真有罪,三法司將老臣杖斃了,老臣也不會說半句怨言。”
“但是如今,老臣一不曾戀棧權位,二不曾觸犯國法,老臣想問一問陛下……”
崔衍目光平靜:“內宮直屬的編撰司裡,因何會有這些文章?”
皇帝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老實說,這件事跟他的確沒有太大乾係,最開始他隻想讓這個德高望重的討厭老頭趕緊離開長安,於是乎,他就在閒暇的時候,跟身邊隨身的太監說了兩句。
後來,禦史台的田文升,便上書參奏崔衍了。
至於長安風的事情,皇帝的確是不知情的。
“老相國,這件事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朕會派人一一查實,一定給老相國一個交代……”
崔衍搖了搖頭,靜靜的看著皇帝。
“這天底下傳播最快的,便是謠言。”
他看向皇帝手中的冊子,聲音有些沙啞:“尤其是這種謠言,誰也休想洗脫乾淨。”
說到這裡,崔衍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了一句。
“事已至今,有死而已。”
他抬頭看向聖人。
“陛下是君父,老臣不敢埋怨君父什麼,隻陛下今後,凡事多想一想先帝。”
說完這句話,崔衍深呼吸了一口氣,長身而起。
皇帝陛下已經看出了不對勁。
殿中的崔相,距離這處偏殿的金柱,隻有十幾步之遙。
老頭閉上眼睛,徑直衝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柱子。
他要當著皇帝與文武大臣的麵,在金殿上,觸柱而死。
皇帝陛下霍然起身,驚呼出聲:“攔住他!”
不遠處的林元達,目眥儘裂,一邊向崔衍奔去,一邊厲聲高呼。
“攔住崔相!”
整個太極宮偏殿,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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