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鳩皺眉,玄門式微至此?
範曉秋忍住恐懼詢問:“怎麼才能找到‘殺人條件’?”
元輕白望著她,輕聲說:“隻要厲鬼動手,殺人條件的線索就環繞在我們身邊。現成的例子就是吊死鬼,它將整個地鐵站台和車廂都變成它的鬼域,並把殺人條件藏進去。有的厲鬼悄無聲息地殺了觸碰死亡條件的活人,有的厲鬼會故意將死亡條件偽裝進環境裡,故意提醒,引誘活人掉進陷阱。”
“什麼意思?”
“比如地鐵禁止抽煙,禁止月台或車廂內奔跑……當然厲鬼可能會故意誤導你們,比如不抽煙或不奔跑才是真正的死亡條件。”
眾人聞言,深感絕望。
“吊死鬼根本沒提醒,毫無頭緒,怎麼才能活下來?”
元輕白:“它提醒過了。”
什麼時候提醒過?
慕降霜:“請遵守留仙地鐵5號線35條乘坐條例規則。”
範曉秋絕望呢喃:“地鐵規則少說百來條,要從裡麵找出有問題的35條,再從中找出真正的殺人條件,這怎麼找?一個個試?人頭都不夠耍的!”
眾人陷入沉默,元、慕兩人也苦惱。
這時顧拙鳩溫馨提示:“是‘乘坐’條例。留仙地鐵進入車廂後的乘坐條例規則一共三十五條,你們可以上網搜。”
其他人上網一搜,還真是!
綠毛頭激動道:“死者腦袋被扯斷,肯定是觸發惡鬼殺人條件,我們一起回想這人剛才的異常舉動,配合35條規則一一排除就能找到死亡條件了!”
“是不是他太吵鬨了?我記得地鐵車廂禁止喧嘩和奔跑。”範曉秋說。
剛還大吵大鬨的中年男登時閉緊嘴巴,左右觀望,恐懼之色浮於臉龐。
死飛族麵麵相覷:“論吵鬨,我們更吵。”
範曉秋男友:“菜刀屬於禁止進地鐵的管製刀具,隻有他違反規則。”
習慣乘坐地鐵的人都知道管製刀具帶不進去,因此沒人攜帶刀具,除了本就打算報複社會的銷售男。
“有可能。”綠毛頭覺得希望很大,於是看向元輕白兩人,沒想到身後一個死飛族少年交出他隨身攜帶的彈.簧刀,也屬於管製刀具。“看來殺人條件不是攜帶刀具。”
乘坐條例規則被一一排除,始終沒找到符合銷售男被害的殺人條件,眾人不由灰心喪氣。
中年男心煩氣躁:“媽的到底是什麼!又不是老子教唆貪汙,也不是我讓那隻鬼上吊自殺,憑什麼害我?”
這話說到每個人心坎,可他們不敢附和,怕被地鐵裡的鬼記恨。
顧拙鳩無聲歎氣:“一般來說,替身鬼會選擇自身生前的死法去殺人。”
李觀琙:“什麼意思?”
顧拙鳩:“比如水鬼死於溺斃,它的首選是溺死替身,而吊死鬼死於上吊,則首選是吊死替身。”
“沒錯。目前唯一的死者不是死於吊頸,扯斷頭顱的死法和吊死毫無共同之處,所以我們懷疑地鐵裡有兩隻鬼。”慕降霜行了個道家禮,詢問顧拙鳩:“閣下也是同道?”
顧拙鳩:“我家開殯儀館,自學了點茅山術法。術無法脈,野道罷了。”
道法分正統和非正統,關鍵在於法脈,也就是傳承。半路出家,不拜道門無法脈,則稱野道,一向不入流,也為玄門所不齒,因為多半是招搖撞騙謀財害命的神棍。
慕降霜和元輕白知道顧拙鳩非正統道家後,雖然內心失望,但不至於輕視。
“現在的情況是已知吊死鬼的來曆,但率先動手的是另一隻未知惡鬼,我記得進隧道前有人提醒彆動,可是道友?”慕降霜問。
“是我。”顧拙鳩點頭。
元輕白性子急,趕緊追問:“你發現了什麼?”
顧拙鳩:“我想知道吊死鬼進地鐵前的逃跑路程。”
元輕白和慕降霜對視一眼,想了想說:“告訴你也無妨。我們先是到民政部門申請殯葬趕吊,傍晚六點鐘左右經過十字路口,那兒發生一起車禍,造成人流堵塞,我當時背著一個稻草人……趕吊需要製作一個吊死鬼替身,麻繩就纏在稻草人的脖頸,簡易替身就算製作完成。馬路堵得水泄不通,不知道誰碰到麻繩被附身,等我們發現麻繩被偷走,吊死鬼已經連續附身多個路人,逃進地鐵,凶性難馴。”
李觀琙問:“換句話說,吊頸麻繩在誰身上,誰就是被附身的吊死鬼?”
顧拙鳩看向綠毛頭:“我記得你車把頭纏了一根紅色的麻繩。”
“!”綠毛頭身後的死飛族瞬間退後,縮成一團警惕地防備他們老大。“說起來,修路換道就行,自行車進地鐵本來就很麻煩,可是老大想都沒想就衝進來……好像是很值得懷疑。”
綠毛頭忍無可忍:“我要是被鬼附身,先找條沒人的山路把你們殺了,至於大費周章進地鐵?”
……似乎也有道理。
綠毛頭沒被附身,那是顧拙鳩撒謊?
元輕白檢查過綠毛頭的單車:“沒有吊頸麻繩。”
範曉秋緊隨其後,指著顧拙鳩聲音顫抖地說:“他背上的包裹是我們醫院同款裹屍袋……他背著一具屍體!”
這下顧拙鳩更可疑了。
所有人迅速遠離,連李觀琙也下意識後退兩步。
顧拙鳩瞟了眼李觀琙,欲言又止。
元輕白和慕降霜捏住靈符,嚴陣以待:“你到底是什麼?把屍體放下來,背包翻開,身上所有是繩子的東西都扔出來!”
顧拙鳩當然不可能放下他的顧客,抬起雙手證明他無害:“我也剛從警局裡出來,受人所托背屍回老家。途中遇到他們,因為車把頭纏麻繩的造型挺彆致,所以多留意兩眼。”
元輕白質疑:“你看到麻繩沒發現異常?”
慕降霜忍不住嘮叨:“他野道出家,沒法器協助怎麼發現異常?鬼擅長偽裝,你我法器在手,一樣被騙,一樣探不出惡鬼深淺。”
元輕白:“你彆老拆我台!”
慕降霜哼了聲:“法術不精還不讓人說!”
顧拙鳩:“……”靠這倆學藝不精的道士真能解決兩隻鬼嗎?“當時吊死鬼附身某個人,鬼氣被人氣遮擋,我發現不了。”
所謂鬼氣森森,便是鬼出沒時,溫度驟降,陰風陣陣,動物狂躁,處處營造出危險的氛圍,道家辨鬼可從陡變的環境發現鬼的降臨,也可從道家法器比如最經典的羅盤確定是否有鬼。
可惜最高深的法器也不能準確指出鬼的藏身之所。
一旦鬼附身在人身上,人氣遮蓋鬼氣,短時間發現不了,被鬼附身者長此以往,生氣漸散,鬼氣暴露,如此才會被羅盤發現。
這也是替身鬼必須不斷尋找替身的原因,被附身的人類沒了生氣就會死。
元輕白低聲:“能信嗎?”
“半信半疑。”慕降霜:“我也是第一次獨立處理替身鬼,要不是校方隱瞞,輪不到咱倆接這單。”
元輕白心碎:“兩萬的價格接二十萬的單,我被輕賤了,很難過怎麼辦?”
“凡事先問問自己配不配。”慕降霜毫不留情地吐槽,接著說道:“先活下來,回頭討債。”
顧拙鳩聽到二十萬,心跳很快,忽然想加入他們。
沒等他開口,就聽綠毛頭顫顫巍巍地說:“我知道車把頭的麻繩是誰給我的。”
一乾人猛地扭頭瞪綠毛頭,隻見他抬手指向死飛族其中一人:“是她給我吊頸繩!說是路邊撿的,還給我纏車把頭上!”
被指到的綠色棒球外套女生瞪大雙眼,連連擺手:“不是我!我沒被附身!”
然而她的同伴早就嚇得退避三舍,互相擁抱著瑟瑟發抖。
元輕白和慕降霜配合默契,一前一後堵住棒球女生去路,靈活且快速的將掌中雷符拍她腦門,結果無事發生。
女生一動不動,小心翼翼問:“抓到鬼了嗎?”
元輕白:“不是她。”
慕降霜:“應該是逃進地鐵時換了個人附身,你們記得她和誰接觸過嗎?”
綠毛頭臉色慘白地說:“她和車廂裡的每個人都接觸過……”
也就是說每個人都可能是吊死鬼。
眾人頓作鳥獸散,感覺身邊每個人都有可能是鬼。
顧拙鳩此時低頭看手機,聞言說道:“路邊撿的東西,你也敢戴?”
綠毛頭委屈:“我在追她。”
所以時刻關注,確信棒球外套女生和車廂裡的每個人都接觸過。
就在這時,地鐵廣播響起,依舊是呆滯冰冷,不懷好意的男腔:“地鐵即將進入隧道,請乘客遵守安全規則。”
“比起吊死鬼,先堤防扯人頭顱的另一隻鬼吧。”顧拙鳩抬眼說道:“地鐵進隧道沒有所謂的安全規則,我們被困車廂等於甕中之鱉,被害隻是時間問題,吊死鬼其實沒必要提醒我們關於它的殺人條件。之所以主動提醒,是讓我們小心另一隻鬼。”
這就是他肯定地鐵存在第二隻鬼的主要原因。
範曉秋愣住:“吊死鬼會救我們?”
顧拙鳩:“僧多粥少,兩隻惡鬼同處一個鬼域,勢必起爭執。吊死鬼不敢正麵對抗另一隻鬼,隻能暗搓搓保證獵物不被殺。”
李觀琙自然地湊上前,“你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顧拙鳩悶頭不語,似乎計較李觀琙剛才毫無信任的後退一事。
李觀琙不好意思地道歉,退至車門,看向黑黢黢的車廂外,眼底流露一絲乏味無聊。
沒人發現他們之間的小彆扭,唯有時刻關注兩人的範曉秋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
慕降霜問顧拙鳩的發現,他才舉著手機說:“留仙地鐵5號線有一段出了名的不乾淨,當初造地鐵挖隧道挖出臟東西,死了好幾個地鐵工人,上報部門,找了幾個玄門高人來處理。但是隧道裡的鬼太凶,打不了,趕不走,隻能鎮壓,地鐵十一點後禁止通行,工人換到白天檢查路段。現在網上找不到任何相關新聞,但是死第一個工人時,相關靈異新聞鋪天蓋地,我家人在那時收集到足夠詳細的資料,將其命名為——”
隨著他的娓娓道來,車廂兩端的燈逐一熄滅,除了地鐵行駛的白噪音,黑暗裡依稀傳來叮叮當當聲,像是有人拿著鑿子和錘子敲打黝黑的隧道牆壁。
倘若耳朵再靈敏些,還能聽到夾雜其中的,時不時的‘咄’、‘咄’聲,像有什麼東西拖行過車廂。
趕在黑暗完全吞噬地鐵車廂之前,顧拙鳩說完他查到的東西。
“隧道惡靈。”
“不知其蹤,不知其源,奪人頭顱,生還幾率低於10%。介於大紅和深紅之間的,極其凶殘的紅衣厲鬼,活命的條件是:噤聲。”
話音一落,光明湮滅,黑暗籠罩,恐怖降臨。